在賭盤對外公佈了後,外人的錢還沒開始賺進,光是觀裡頭的,就已夠讓天樂忙不過來了。
「我買二師兄贏!」七師弟天放舉手。
「我也要買二師兄贏!」六師弟天涯也趕緊跟著舉手。
「我不但要買二師兄贏……」五師弟天喜排開人群,笑嘻嘻地擠到天樂面前,「還要買他能在三十招之內打敗小熊!」
「我不管你們買誰,先把錢統統交來再說!」天樂朝眾人伸直手,「還有別忘了,莊家的抽頭費先交過來。」意思是無論誰打贏,莊家都能有賺頭。
「讓開!讓開!全部都讓開!大戶來了!大戶來了!」
一條圓滾滾肥影抱著一口大麻袋,擠開了眾人,氣喘吁吁地將麻袋往桌子上一扔,「我來了!我當然也是……嘻嘻,全買威望會贏!」
「二師父!」打開袋口往內瞧的天樂,臉色頓時很難看,「您能不能行行好,別來攪和?」
「誰在攪和了?」仁慈氣得豎起八字眉,「我連賭金都拿來了,還不夠誠意?」
「是夠誠意了,但二師父,您這一袋是金磚耶!我跟外頭收的都是銀子,您若是贏了,天樂拿什麼賠給您?還有呀,按這樣發展下去,九成九的人都會賭二師兄贏,若再加上您這一袋來攪和,這賭盤還能開得下去嗎?」
「我不管!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仁慈同個蠻孩子似地耍賴跳腳,「我要賭!我要賭!我要賭!人家就是要賭啦!」
眾人無言地瞅著仁慈那副潑蠻相,更加確定了二師兄的流氓樣,是向誰學來的。
「真的想賭就只許用銀子,否則一切免談!」
「人家不要!人家就是金磚比銀子多嘛!」買大才能賠大!他又不是白癡。
就在師徒半天僵持不下時,一個剛從練武場回來的男人,在問了天養發生什麼事情後,愣呼呼地舉起手。
「四師弟,你別擔心賭盤弄不攏了,我相信還是會有人看好熊姑娘的。」她看起來真的很認真,人只要夠認真就一定會贏,這是他向來堅持的信念。
「哼!是誰?」是哪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那只巨掌依舊高舉著,「我!」
眾人聞言瞇眸對望,心頭同時想著:如果天道存真選擇了熊惜弱,那就……就別怪他們對那頭小熊更沒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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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三刻,烏龍觀前擂台上。
擂台下人潮洶湧,一來看擂台賽雖要收錢,所幸不太貴,二來事涉賭盤,凡是參賭者自然都會來觀戰。
為了不讓賭盤出現一面倒的情況,天樂故意讓人放出風聲,說飛天熊有多強多悍多桀驚難馴,加上天威望平素在地方上招惹的人太多,想見他出醜,支持飛天熊能除惡的人數以百計,是以最後在賭面上,雙方總算是得著了平衡,不會太難看。
就在眾人殷盼的灼熱目光中,對戰雙方終於登場。
這一頭是身著烏龍觀鐵灰色法衣,交領斜襟,系青結巾、皂絛,足蹬皂靴,頭頂上簪冠,薄唇噙著魅笑,手上連個傢伙都沒拿的天威望。
當另一頭的飛天熊一登場,台下先是靜默半晌,接著是哀號聲不斷,甚至還有人跑回家拿雞蛋,準備來砸場。
因為登上擂台的居然是個身著黑色勁裝、綁腿,肩搭外黑內紅長披風、手持鴛鴦雙刀,梳著一對麻花長辮的……小女人?!
沒錯,是有人先探聽過飛天熊不是男人而是個女俠,但女俠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好嗎?
身為女俠好歹得有個走江湖的霸味,若非身材高大、肌肉結實,就該目光如火、精光四射,哪裡會像眼前這個樣的?
「這是打哪兒來的辣塊媽媽『飛天熊』嘛!瘦瘦弱弱得像只小鳥!她幹嘛不叫『飛天鳥』要叫『飛天熊』?誤導視聽!欺騙群眾!我抗議!我要嚴重抗議!這根本是場騙局嘛!」
「完了!完了!這回又被可惡的烏龍觀給騙錢了!」
「嗚嗚嗚!人家的棺材本十兩銀子哪!」
台下謾罵紛紛,台上的熊惜弱卻是一個字也沒聽到,因為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的對手。
盯緊、盯緊,千萬別讓他又跑掉,此時的她不僅僅是要為其他人報仇,還得加上她自己的那一筆帳。
他脫光她的衣裳,輕薄了她,更可惡的是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衣冠禽獸!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虧她還為了同情他的幼年遭遇而落淚。
這種衣冠禽獸,就是死了百遍,甚至讓人給鞭屍也不足以洗去他的罪!
至於天威望,則是瞇著眸子暗暗稱奇。
沒想到黑臉小娘皮在將小臉洗淨了後,居然還是個清秀小佳人。
加上她那傲人的身段,實堪去當個紅顏禍水的,只是可惜……他搖頭哼嗤,這丫頭腦袋有問題,整日傻呼呼地只想當女俠,只想打垮壞蛋。
在雙方朝了相後,身兼裁判及賭局莊家的天樂,舉掌高喊:「對戰——開始!以將對方打落擂台者為優勝!」
天樂放完話後跳下台,看著台上兩人一步步地走向對方。
「熊女俠請多指教!」
天威望笑咪咪地朝她拱拱手說了場面話,熊惜弱卻是毫不領情地以呸聲回敬。
「呸!鬼才是來跟你指教的,我是來懲惡除霸,來除了你這下三濫的大色胚!大淫蟲!大壞蛋!大爛人!大色狼!大惡徒!大流氓……」
天威望掏掏耳朵,轉身欲走,嚇得身為裁判的天樂趕緊跳上台阻止。
「二師兄,戰局都開始了,你還要上哪兒去?」
「我不玩了!」天威望沒好氣地向後擺擺手,「她做人身攻擊。」
天樂急了,「這可不是在玩,二師兄,咱們可是跟人收了觀擂費和賭金的。」
「簡單!誰收了錢就由誰來玩!」蠻性發作時,他才不去理會旁人的死活尼!
「可是熊姑娘指名道姓只要你!」
呿!只有想打架時才會想到他?這隻小熊真是不夠意思!
「反正我是不跟會做人身攻擊的人打架的,加上她是個女人,我又不能甩她耳光、捏爆她陰囊,或是朝她眼睛灑石灰來讓她別亂講話。」
即便身為流氓,他還是有他的「流氓守則」要遵守的,好嗎?
「你安心地打吧,」天樂念頭轉過,打定了主意,「我不會讓她再有做人身攻擊的機會。」
接著他往台下使了個眼神,叫天喜及天涯跳上台來,一個負責抓人,一個負責以布帛往熊惜弱嘴裡硬塞,讓她無法再開口傷人。
委屈你了,小熊。這場賭局對我們很重要,拜託你就忍耐一下吧!兩人以眼神向熊惜弱致歉。
誰理你們的爛賭局呀!熊惜弱火大地想將布團挖出,卻聽見天樂開口。
「熊女俠因出言不遜而遭『禁言』懲治,請守規矩,別逼本裁判取消對戰。」
可惡!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從的話,這場擂台賽可能會因此取消?
不要!不要!不能說話就不能說話,反正她今天是一定要砍死那流氓的!
至於天威望,本已有些意興闌珊不想玩了,卻在瞧見熊惜弱成了個「啞吧女俠」時,丹鳳長眸銜笑地回心轉意。
一頭不能夠罵人的小熊?呵!這個有趣!
不能出聲的熊惜弱,瞧見他眸中射出的濃烈興味,就同那天夜裡在床上逗她時的邪氣眼神相仿,頓時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她舉高雙刀劈斬而去,祭出了她自認為最凌厲的「破海斬蛟」,哪知天威望僅是輕鬆轉個身,就破解了她的攻擊。
「哇嗚!好惡的刀法喔……只可惜內力爛得要死。」破解她的攻勢也就算了,那流氓居然還要氣她。
氣死人了!他居然敢這樣子說她!
更氣的是她有口難言,連駁斥回去都不行,氣紅了眼的熊惜弱轉身換招,一刀一刀砍去,已不像是在比武,而比較像是在砍殺父仇人了。
她的力氣是夠大、勁道也夠猛,但除了砍斷幾根柱子,鑿破台上幾個洞外,無論她如何換招、怎樣施勁,卻連對方的一根頭髮也砍不著。
觸不著、打不到,她連碰都碰不到他。
十招、二十招。一百招、兩百招過去了,她從頭到尾只能追著他團團轉,任由他笑嘻嘻地主導著所有局勢,以及偶爾調侃她幾句。
「歪了!歪了!小熊熊,你這一刀合該要再偏左邊點嘛!」
「我不懂,這問題究竟是出在你師父身上,還是你呢?怎麼會這麼笨嘛!」
「你是在劈空氣嗎?我人在這邊耶!你不過是被人給堵住了嘴,該不會是連眼也被蒙了吧?」
「小熊熊,聽我一句,趕快改行去賣饅頭,肯定會比當個女俠有出息。」
一句滿是戲謔意味的「饅頭」再度勾起了熊惜弱心頭的痛,她沒了章法地亂砍一通,卻仍是無論如何也觸不著對方,她愈砍心口愈虛,腳步也愈亂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這樣?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