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謝我?」
「嗯。」雅芳點頭。
「那就請我吃頓晚餐吧。」
「好,那就……明天晚上吧。」
「好。一言為定。」
第4章(1)
英美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望著鏡中的自己。
是真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收網,她今晚勢必會忙碌到清晨。她環顧這個房間一周,心底的那種空虛感又再度不請自來。這幾年來她每將完成一件案子時,那種把自己掏空的感覺便日漸強烈;每接一個案子,便覺得自己像在夢遊。她心底其實很害怕,害怕會不會有一天她被困在夢境裡再也醒不過來?原本的刺激與快感漸漸消失不見,隨著謊言的堆砌,她漸漸忘了真實的她到底是怎樣的?
或許她是累了。好吧,等幹完這一票,她要好好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休息。
仔細在腦袋裡推敲及演練明天的一切細節,她累到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過來時,福伯已經在門外敲她的房門催她用餐。
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準時出現在餐桌上。然後和幾天前的日子一樣,等孫家的人上班後,司機接著送她去補習。
等她到補習班換好衣服,趕到動力集團已經遲到了五分鐘。她小跑步趕到辦公室,差點撞到拿著報紙正要進辦公室的孫世祁。
「總經理,對不起,我遲到了。」雅芳解釋。
「喔,不礙事,我也才剛到。」說完,他推開門讓抱著一堆卷宗的她先進去。
「怎麼一大早就有這麼多公文?」他問。
「喔,剛刷卡時,遇到幾位同仁,他們拿著這些公文要送上來給我,正巧遇到我,就讓我帶上來了。」
他坐下來翻閱第一份公文,轉頭見她咚咚咚地在鍵盤上打字,姣好的面容上有股專注和認真,那份美麗真教人心曠神怡。
「這份工作你適應得還可以吧?」他默默欣賞了她五分鐘後問道。
雅芳望了他一眼。「可以。」手上的工作倒也沒停。
「那就好。看看我今天有哪些行程吧。」
「九點鐘,設計部有個簡報,總裁要你一起過去聽。十點我們要去桃園看新廠,下午二點企劃部在板橋有個新車展覽活動,總經理答應要過去剪綵,三點半……」她看著行事歷繼續念。
「喔,等等,下午三點半以後的行程取消,今天我們人都在外面,變數太多,行程不要排得太滿,留點彈性,免得接應我們的人空等。」
「好,我馬上通知相關單位取消今天下午三點半以後的行程。」雅芳迅速記下世祁的交代。
一直以來,她看孫世祁總是一副吊郎當的模樣,沒料到他也會有體貼別人的細膩一面,她確實有點兒意外。
「走,我們到設計部聽簡報吧。」他振作起精神。
「是!」她拿了記事簿跟在他身後,盡全力扮演好秘書的角色。
簡報之後,他們依照行程一個地點一個地點辦好所有預定要辦的事,剪綵完又聽簡報,兩人在新車發表中心這一坐竟坐到了下午五點多,她灌了一肚子飲料,肚子撐得歷害。
幸好她今天有跟福伯說上完課要自己回娘家,不必派人來接,總算可以很從容地執行她的計劃。
兩人上了公務車離開新車發表中心,在車上,孫世祁問她:「好啦,邱小姐,你不是要請我吃晚餐?要上哪兒去呢?我讓司機載我們過去,司機也該下班了。」
雅芳甜甜地對他一笑。「到我家去吧,我親自下廚作幾樣菜,我們邊聊邊吃?」
孫世祁的表情像是沒料到會有這等好事,眉毛一揚。「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呵!太好了,她又度過一關。
她小心地不露出心裡的秘密,只是靜靜笑著。他隨她來到「邱雅芳」的住處,一棟五層樓高的舊式公寓,氣喘吁吁地隨她爬了四樓的樓梯來到她的小公寓。
門一開,滿室的南洋風佈置,簡約中不失實用的舒適性,果不其然邱雅芳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
雅芳指著客廳的籐椅。「總經理你先請坐,看是要看影片還是看看雜誌,我去廚房準備,大約一個鐘頭後,我們就可以用餐了。」
「唔,這樣吧,我出去買酒?你家裡有冰塊嗎?」
「沒有耶。」她猜啦,因為這是麥克租來的樣品屋,她不過才來第二次,哪知有沒有冰塊。
「OK,我一併買回來好了。」
雅芳點頭。
目送他出門後她火速奔進廚房,看看麥克幫她準備了什麼樣的食材。
烤箱裡微微有肉香飄出來,她仔細察看,喔,原來是烤羊小排。她不覺微笑著,她幾乎不用拿起爐子上還在加熱的鍋蓋也知道,麥克會幫她準備什麼菜,鐵定是龍蝦濃湯、法式小麵包、烤焦糖布丁和蔬果沙拉,因為這是他唯一會作的西餐。她從櫃子裡拿出麥克買好、並插好的切花和燭台,鋪上餐巾,點上蠟燭,放好輕柔的音樂,然後走進廚房,把沙拉盛盤,擺好兩人的餐具,再打一通電話給監聽著這個屋子的麥克,告訴他一切就緒。
她剛脫下圍裙,門鈴便響了起來,孫世祈進屋,誇張地「哇」了一聲。
雅芳笑著接過他手中的酒,溫柔地說:「走,我們吃飯吧。」
她端上羊小排、小麵包、濃湯和烤布丁。
「看不出來你手藝這麼好。」孫世祈讚道。
「有好廚藝,也要有懂得欣賞的饕客,才算是完美的搭配啊。」說完,她替兩人斟上白蘭地。「總經理,我敬你。」
幾杯白蘭地下肚之後,雅芳的臉變得嫣紅,煞是美麗迷人。
他忍不住定眼望住她。
「天啊,你真美。」他低聲說道。
聞言,雅芳不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怖的不是因為他說了這些話讓她聽了不舒服,而是他那低沉、出自靈魂深處真誠的聲音,像黑魔法那般帶著一股魔力,讓她打心裡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戰慄。
她認為那是酒精起的作用。
她不敢、也不想去認為,那是因為他的真誠對照著自己的假意,良心的抗議。
身為一個詐騙集團的首領,她的良心?嗯哼,早被狗啃了。
幹這一行之後,她已有好幾年不曾感到良心不安了。沒有五年也有三年,想當一個稱職的惡人,鐵石心腸只是基本配備。
只是,這孫世祈,這吊兒郎當的孫世祈不知怎地竟是這般淺薄,一眼就讓人看穿他骨子裡有著火熱的真誠,而且必要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在乎將它表現出來。
其實,這些都是其次。她心裡有些在乎的是,不管怎樣,孫世祈都是個好人。他的生活態度或許散漫些,但他似乎沒有一點壞心眼,最教她心煩的是他總不自覺地給她源源不斷的溫暖。
所以欺騙他,她多少有些猶豫,因為她從來不詐騙好人。
這是原則,雖然她是壞人,可她還是個有原則的人。
不過,事情既已至此,她似乎也沒辦法回頭了。
「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孫世祈笑著問她。
她眼波流轉,睨了他一眼。「想你呀。」
她的話讓他哈哈大笑,俊逸的臉上多了幾分春風。
「這首曲子很適合跳舞,我們跳一曲?」他起身,對她伸出手邀請道。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他寬厚溫暖的手輕輕托住她的手,她感到自在而且全然地放鬆,隨著旋律輕輕舞著,聽著他愉悅地輕輕哼著曲,聞著他身上的淡淡古龍水味道,她享受著被他呵護著跳著舞的快樂,有那麼剎那,她幾乎忘了自己的任務。這是一個危險的前兆,幸而在音樂停止之際,她及時醒來。
她賴在他懷裡沒離開,反而玩著他胸前的紐扣,還不忘撥弄自己的長髮,以撩人的聲音和迷濛的眼神望著他,這是她最在行的,每次不管對哪一類型的男人都奏效。
他低頭望著她,溫柔地問道:「怎麼啦?」
「今晚留下來陪我。」她以低沉沙啞的慵懶聲音命令他。
他的回答是一個最熱烈不過的吻。她張開嘴熱烈迎合著他熾熱的舌,兩隻手邊打開他胸前的紐扣。孫世祈也沒閒著,他的吻春雨般纏綿地落在她的頸、鎖骨和粉胸,輕易地開啟了她從來不曾被喚醒、深藏在體內的深沉慾望;所以當他滾燙的手解開她最後一縷衣衫時,她忘了那只是在做戲,她忘情地攀著他的頸,因為飢渴,所以熱切地向他索求更多,所以當大門被突然打開時,她恍惚得無法回過神來。
孫世祈同樣吃驚。
但他匆忙間拿起自己的襯衫蓋住雅芳的身體,此時,鎂光燈此起彼落地拍下他們兩人在沙發上的照片,不同的是雅芳拿起抱枕擋住自己的臉。
她聽到孫世祈大喝:「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我們是誰?你問邱雅芳啊,我上個禮拜就說過了,她弟弟欠我們的錢,她要敢不還,我一定會每個禮拜來請安,她知道的啊。」一名穿花襯衫白布鞋,滿嘴檳榔的傢伙油腔滑調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