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吧!她既聰敏又與眾不同,同她說話,比在那堆千金小姐中打滾有意思得多。」小鬼頭衝著我笑。
把我當完國寶級動物之後,他又當我是說相聲的啊?要看單人相聲,行,先上網購票。
「聰敏?我看,也不過爾爾。」九哥不甘願地說。
哼,我是不怎麼聰敏,不過和你們這群北京類人猿相較,腦容量肯定是進化得多。二話不說,我拿起桌上的杯子,調整好距離,再從小公公手上抽出一張宣紙,蓋在兩個杯子上方。
我取出第三個杯子,放在眾人面前。
「請各位公子想想辦法,將這個杯子放在紙上,並且不讓杯子掉下來。」
闊氣小鬼頭先拿走杯子,在上面試了又試,但不管是哪個方位,都沒辦法讓杯子安安穩穩立在紙上。接下來,其他人都試了試,九哥心急,還把紙給弄破了。
他火大地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扣,不滿地對我說:「我就不信你有辦法。」
我笑笑,重新拿來一張紙,像折扇子那樣,正折反折,折出細細的波浪紋路,然後將紙擺在兩個杯子中間,接著,輕輕鬆鬆把第三個杯子擺在上面。
紙張經過折迭,就可以負載數倍重量,這在現代,是國小學生都懂的東西。
我看看眾人,從他們眼神中找到佩服。
只有那個九哥,心服口不服。「彫蟲小技。」
「是啊,怎麼九爺就讓彫蟲小技給為難了呢?」雙手攤開,我輕聲笑,惹得花美男也跟著大笑。
「你!」他臉色一硬,氣得說不出話,指著我的臉,似想將我碎屍萬段。
我想,我惹毛他了。
「九哥別氣,她是不是很有趣?」
我深吸氣,給他們行過禮,轉身拉過橘兒就走。
「姑娘,請止步。」是溫和六哥的聲音。
我要是真的止步,就見鬼了。待會兒一個不好,他們端出皇子身份,真要我表演琴棋書畫,那我可非撞牆不可。
是,我猜出來了,六哥、九哥、十二哥,再加上那位帥到爆表的三哥,放眼天下,有本事生出那麼多個年齡相當兒子的男人,也只有皇帝大老爺了。
那時東風夫人是怎麼說的?哦對,她說:「皇帝英明。」
我很想問她,生兒子跟英明有什麼關係?頂多代表他老婆娶得夠多,再加上沒穿緊身褲習慣,精蟲數量充足……也對,這個時代牛仔褲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所以,沒錯,我再低調,還是碰上那群一輩子都不想碰到的對象。
我當然不認為他們會被我欺霜賽雪的西施容貌深深吸引,也不相信他們會對我的飽讀詩書、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崇拜得五體投地,但這「有趣」二字……這年頭,女人像貨物,誰要,誰先喊聲就能得標,何況是一群皇子,要什麼得不到?嘶……我忍不住全身發抖。
不要吧,這種後宮戲碼,不管是中國的、日本的、韓國的,看看可以,千萬別身歷其境。
瞬地,我又發揮六十秒一百三十步、趕捷運的超級速度,躲掉身後的豺狼虎豹。
第四章 初見權朔
我這種人是不太講道義的,一心逃亡,哪裡還管得了貼身丫頭死活!?幾個疾走轉彎,就把橘兒給遠遠拋開了。
一顆心還在悴悴亂跳,我也不知道自己挑了個什麼方向,待定下神時,只見紅牆金瓦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手下的漢白玉欄杆帶著透心的冰涼感,緩和了心底的躁鬱。
打開脾肺,吸口芬多精,進園門,入小廊,雙腳踩在五彩卵石鋪砌而成的甬道上,看著繽紛絢麗的奇花異草,無數花瓣隨風飄散,像自仙境中無端端落下的五彩新雪。徐徐涼風迎面而來,濃得化不開的香氛撲鼻,閉上雙眼,頓覺暑氣消融,週身舒暢。
曲徑通幽,信步慢行,我發現一個小巧的清幽院落,隱在千枝萬葉、碧綠樹叢之後。大步走入,那是一個不大的園子,假山、流水、小橋,最引人注目的是水邊那棵大樹,濃密的枝葉在樹下帶出一片舒服的綠蔭,剛好提供了個好去處。
走到樹邊,我尋了塊空地坐下,屁股才沾地,就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
「走開。」
走開?是指我嗎?我轉頭,看見一個男人靠坐在樹旁,左手壓在額間,袖子蓋住大半個臉,他左手執釣竿,釣線垂直落下,釣著水裡悠閒的錦鯉。
勝之不武!這種魚被人類喂得很笨,只要有東西在水面晃,就會自動游過來,釣它們,就和哈比人比賽跑一樣過分。
看看左右,四下無人,這裡相當僻靜,大概不會讓皇子們尋著,不躲這裡,還躲哪裡?
我直覺回答:「不要,反正今天得罪的人夠多了,不差你一個。」說完,我穩穩當當坐下,把背靠在樹幹上,別開頭,視線定在水池另一面的綠瓦亭子上。
他放下手,看我一眼,不再作聲。
好得很,是個識時務者。得罪誰都好,就是別得罪小人與女子,我剛好是外形女相、內心小人,二者兼得。
就這樣,我們靜靜坐著,誰也不理人,時間經過多久不知道,只曉得太陽越來越烈,若不是這方綠蔭圈起一塊清涼,肯定要被曬焦,應該是快近正午了吧!據說這場賞花會將從白天辦到黑夜,但不管,等太陽一下山,我就要回去。
當無聊開始侵蝕我的知覺神經時,我轉頭打量那個男人,發現他的手已經從臉上放下。
這一打量不得了,如果用「哇」字來形容我今天見過的那些男人,那他就是「哇哇哇」!一山更有一山高,一溪更勝一溪翠。
他英俊挺拔,器宇軒昂,刀斧雕出般的五官讓人眼睛為之一亮,頎長的身子懶懶地坐靠在樹邊。他很高,至少比剛剛遇到的那票男人更高上幾分。
若論鼻眉嘴,他沒靖睿王那股風流俊美的斯文,但卻有一雙桃花眼,眼下的臥蠶是最會電人的那類,他混身散發著一股威嚴,讓人不自覺想要將姿勢擺端正。如果說靖睿王是花美男,他就是正港的男子漢、王者加英雄。
忍不住,再多看他十眼。呼吸不順暢、腦壓上衝、胃壁翻動……如果我因為貪看男色,而死於生理機能錯亂,肯定可以登上金氏紀錄。
我發誓,他沒有靖睿王好看,但是他的電眼功力很高強。
我發誓,他不必頂著皇子頭冠,十個女人會有九個半挑他。
我發誓,如果和他搞一夜情,會讓自己身敗名裂,我也願意勇往直前。
很怪,見到那位俊美無儔的靖睿王,我想到的是組經紀公司賺大錢,卻沒有心跳失序的問題,為什麼遇上他,一顆心竟管不住地悴悴亂跳?失速頻率拉扯著沸騰腦槳,催促著我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絕對不能把交集平白放掉。
咦?錦鯉很好釣,怎他釣了老半天,沒有魚上鉤?俯身細看,我才發現,他的釣線離水三吋。轉頭對上他的眼睛,發現他也在看我,一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熟悉感浮現。
一雙眼睛、一個男人,一枝沒帶鉤的魚竿、一種莫名心悸……落寞的眼神、孤傲的身影……我見過他?
怎麼可能?我才到這個世界沒幾天,見過的男人五根手指頭數不完,可是……到底哪裡來的熟悉感,為什麼初遇的男子會讓我迫切想靠近?
來不及細細思考,我直覺出口:「想學姜太公?你不夠仙風道骨。」
他沒回答我的話。
再接再厲,我為追逐他的眼光而盡力。「我叫章幼沂,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他看我,眼底漠然。
但無聲勝有聲,我就是偏愛他那個調調。風吹過來,幾片花瓣飄落,輕輕落在他身上,他一動不動,維持同樣的姿勢,我直視他,又看得呆了。
發現自己太花癡,我趕緊收回眼光,尷尬地朝他微笑,試圖找話題再勾引他一回。
說什麼好呢?如果在現代,我可以跟他要手機號碼、E-mail,可以跟他約在某某電影院門口,談談海角七號、聊聊金融風暴,彰顯自己的腦袋不是全然的空白。
但身在古代,能用來談戀愛的招數太少,偏那些名詩啊艷詞的,我又學沒幾首,總不能第一次見面就對人家說「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吧?進度未免太快。那「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呢?不好不好,都在人生長恨了,還能有什麼精彩下文?
啊,有了!我指指屁股旁邊的粗壯樹根說:「這叫板根,可以幫助高大的樹木屹立不搖。知道嗎?樹根有很多功用,比方鬚根,在沙漠地帶,植物的鬚根可以深入地裡十幾尺,好吸收土壤周圍的水分養分。另外還有儲藏根,它圓圓胖胖的,可以儲存植物需要的澱粉啦、養分啦,像我們常吃的蘿蔔地瓜都是植物的儲藏根……」
他沒反應。
唉,歎氣,我又能發誓了,用這招追男人,十個有九個半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