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阿朔已經當上太子了呀!怎麼都沒跟我說?他打算一路瞞我到底?笨,這種事哪裡瞞得了,我早晚要知道的。
不過,這樣很好啊,這是他一心想要,也要得起的。
「不是爭,幼沂本來就同他親密。」花美男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我也同幼沂親密,我很喜歡她。而且,四哥不能讓她當正妃,我能。」
「你以為幼沂會在乎身份名位?你看錯她了。」
真開心,花美男這麼懂我,這個朋友沒白交。
「可是……」
「沒有可是,你今天的行為太魯莽,不該在老四向父皇央求幼沂的同時,跳出來湊熱鬧。」
「我不這時候出頭,難道要等她變成四哥的側妃時,再來同四哥搶嗎?」
「可你這舉動害死幼沂了。」
「哪有?」
「你沒發現父皇神色難看?」
「他只是不知道要把幼沂賜給誰。」
「蠢,你以為父皇能讓一名女子搞得我們兄弟鬩牆?何況老四才剛當上東宮太子,他需要兄弟的支持輔佐。」
感激花美男,他沒提到皇帝的弦外之音,那才是讓我最恐懼的事。
「那四哥就更該把幼沂讓給我。」鏞晉說得理直氣壯。
果然是長不大的驕縱孩子,我在心底苦笑。
鏞晉啊,他赤裸裸的喜歡,真是把我弄得無處可躲,被他喜歡,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以為老六不喜歡幼沂?十二弟不喜歡幼沂?錯,喜歡幼沂的大有人在,為什麼他們都不敢在今日的家宴裡出聲?因為他們很清楚,喜歡幼沂就不能毀了她,要保她順利平安。你被母后寵壞了,心機連十二弟都不如。」
「三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腳夾傷那次,是大事嗎?」花美男咄咄逼人,那是我不曾見過的那面。
「不是。」
「母后為什麼要打她二十大板?」
「因為嘴碎的下人在母后面前搬弄是非。」
「錯,事情並不如你想像的這麼簡單。那次事件發生,是因為母后知道幼沂經常去找老四,知道他們的感情很好,更知道她在的時候,老四會很開心。而你,卻先一步向母后討了她,還說非章幼沂不娶。」
我聽見落葉被踩在腳底下的聲音。
花美男歎氣,續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和老四作對。如果老四的腿一直好不了,母后想扶為太子的人會是你,而不管你或老四當太子,都需要借助彼此的力量相扶持,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情況下,你說,母后怎麼能容得下幼沂?」
我越聽越心驚。原來,在那些小事背後暗藏了多少波濤洶湧。
終於弄通,那個我抽了線頭卻拉不出來的線索,那個我知道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不對在哪裡的部分。唉,那些板子,我挨得太冤枉。
「可是……」鏞晉的口氣裡出現一絲心慌。
「可是老四動作比你更快,這點讓母后看清,幼沂絕對不能留下,才會有後來的和親事件。」
「和親?不是讓芮儀公主去了嗎?」
「原本該去吐蕃的人是幼沂,是老四布下暗樁,他讓皇祖母先一步對幼沂產生好感,讓皇祖母在鏞岳中毒那次救下幼沂,還免除她的和親任務。
這下子好了,你今天一鬧,就算皇祖母再喜歡幼沂,也不會讓她留下來。兩權相害取其輕,一個再好、再優秀的章幼沂都頂不了兩個皇子。放心吧,父皇不會把幼沂許給你或老四,你們都失去她了。」
「不,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可想。」鏞晉慌了。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花美男的口氣裡帶上威嚇。
「可是我不甘心……」
「你太幸運了,有母后一路護著,不懂得在後宮生態中,不甘心是常事。」花美男透露出些許無奈。
「我去找四哥,我要同他坦誠,我不能沒有幼沂,只要他願意退出,我們一起去見父皇,幼沂就會沒事。」鏞晉仍是一個勁兒地一廂情願。
「如果老四堅持不肯退讓呢?」
「太子給他當、皇帝給他當,我願意為他打仗、助他治理天下,他要什麼我都幫他做,只要把幼沂讓給我。他會答應的。」
好可憐的阿朔,連弟弟都把他想得這樣功利……我被鏞晉弄得哭笑不得,感情怎能拿來分贓?只不過,他的喜歡讓我好感動,也許他老是用錯方法,但永遠是第一個跳出來護我的人。
回過神的時候,花美男站在我面前,笑得滿臉桃花。這張臉不拿來賣錢真的很浪費。
「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彎下腰來,細看我的臉。
「你永遠有先見之明。」我對他輕笑。
「怎麼說?」他揉揉我的頭髮,把被子拉好。
他知道我怕冷……不,是全世界都知道,這場病把我變成怪物,分明是不冷的八月天,我卻冷得要在屋裡燃上火爐。
「記不記得上回你帶來的禮物?」
「那些十年人參?記得。」他把手伸到棉被下面,握握我冰涼的手指頭,又扯扯棉被,把我包個緊實。「你在誇獎我,知道你會闖大禍,那些人參早晚會派上用場?」
「你知道我在這裡?」這才是我指的先見之明,前面的人參不過是引子。
「一進來園子就知道了。」他柔聲回答我。
「那些事,你是存心讓我知道的?」
「你有權利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事,向獵物鳴號角示警是君子作風。」
「說一聲『我來抓你了』,會讓獵物比較好受嗎?」我苦笑。
他歎氣,坐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肩膀。「會很辛苦的,準備好應對了嗎?」
「不管有沒有準備好,還不是一樣要面對?又躲不過。」我靠在他肩上,這個地方有這個朋友,還真是讓人放心。
「不害怕嗎?」
「我說怕,你會不會唾棄我沒有英雄氣概?」
他笑出聲。「不會。」
「那我就告訴你實話,我很怕,怕得心臟震顫、腸胃衰弱,可是再怕,還是非得闖闖看,我不會坐以待斃的。」
「很好,就是這種氣魄。不過……你別擔心,父皇是個明君,他不會草菅人命,況且你還立了大功,救下母后和四弟。」
「明君不會草菅人命,那麼明君會不會強人所難?」我的話裡有弦外之音。我是怎麼也不願意成為皇帝的女人。
他深深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你是可以被勉強的人嗎?」
「不是。」
「那就對了,只要堅持,就是天皇老子也勉強不了任何人。」
他的話讓我鬆口氣,但願他對生下自己的男人有充分瞭解。
風從林梢竄過,幾片早衰的枯葉帶出落索,我們各自想著心事,直到他一聲悠悠歎息傳出。
「幼沂,跟著四弟不好嗎?」
他知道些什麼?是吧,也許阿朔同他談過我們之間的對話,知道我對當四王妃這件事興趣缺缺。「不好。」
「我以為你喜歡他。」
「我以為你偷聽過我說話。」我和橘兒在御花園的對話。
「我記得,你說身為平凡女子,苦了身體,自由了心靈,何樂不為?你說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
「對,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自由對你那麼重要?」
「我不愛做籠裡的尊貴鳳凰,要做四處飛翔的小雀鳥。」
「即使老鷹在旁邊虎視耽耽,也不害怕?」
「對,即使老鷹在旁邊虎視眈眈,我也要自在翱翔。」
又沉默了,我們互相靠著彼此。朋友就該是這樣的,不需要多餘言語,只要在心痛的時候,安靜陪伴就夠了。
「靖睿王。」我先打破沉默。
「幹嘛叫得這麼生疏?」
我微笑問:「你為什麼不愛當皇帝?」
「如果我當皇帝就好了,你可以和鏞朔比翼雙飛,暢遊五湖四海,做對人人羨慕的鴛鴦?」他一口氣道破我的私念。
「對啊,要是你肯當皇帝就好了,你是嫡長子呢!不負責任的傢伙。」我小小地埋怨了他。
「我的性格不夠堅毅,心思不夠縝密,要坐上這個位子,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容易。」
「會嗎?我以為當老大的人,只要懂得怎麼貪污就可以。」
他大笑。「你在說什麼啊!」
「你真那麼不想當皇帝?」
「對,我絕不會和你的阿朔爭。」他在挖苦我。
「可你心地善良啊,應該稟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寬大胸懷,接下這份苦差事。」
「也只有你把當皇帝當成苦差事。」他推推我的額頭。
「我要怎麼說服你,你才會改變主意?」
「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你說服不了我的。」
「好吧,不問這個,問別的。你真的不想娶妻生子?」連阿朔都有了正妃側妃了,皇帝怎肯獨漏他?
「想啊,不過那得碰到我真心喜歡的才行。我不接受賜婚。」
「你想娶幾個老婆?」
「一個就夠了,女人很麻煩的。」
「這樣啊!不錯,不錯。我們可不可作個協議?」
「什麼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