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巧?我也是。」手機那端傳來他愉悅的嗓音。「那我就跟哆啦A夢借任意門過來。」
通訊突然斷了,下一秒,沒上鎖的大門突然打開,站在門外的正是幸樂辰。
「有沒有嚇一跳?」
她在詫異中點頭,感動得眼淚又直流。
「別哭,我是來讓你開心,不是惹你哭的。」
他關上門,上前抱住哭得淚漣漣的心上人。
「你跟那位孕婦的感情真的那麼好?竟然讓你哭成這樣……」見到她哭紅了的雙眼,他更不捨。「我聽悅時說他下午遇到你,看你有些奇怪,還以為他是故意讓我擔心,沒想到是真的。」
聽他提起悅時,她不禁全身一顫。
「冷嗎?你的衣服太單薄了。」他誤解了她的顫抖,將她抱得更緊。「看你這樣我實在不放心,早點下班好不好?」
「嗯。」
她點點頭,反正接下來沒有門診也沒有手術,現在的她的確無心工作。
離開醫院,幸樂辰硬是拉著她看了一部喜劇電影,想沖淡她的哀傷,但她一直心不在焉。
昏暗光線中,他一直輕握著她的手,而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勝過於留心電影情節。
其實在驗DNA之前,她心裡已經做了訣定。萬一結果吻合,便是她和幸樂辰無緣,她會帶著兒子返回美國,再也不回台灣,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沒辦法因為不記得就欺騙自己什麼事都沒發生,無法不理會這些日子以來幸家每個人對她和肖龍的關懷,自私地嫁入幸家,讓兒子喊自己的伯伯「爸爸」,更不想面對自己恢復記憶時的掙扎,和事實突然被揭露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帶著罪惡感過一生。
她依然深愛著身旁的男人,可惜已經無法帶給他幸福,她不夠自私,無法說出實話,又不想繼續說謊,所以只能選擇分手,遠遠地離開幸家。
只是,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也知道該想個分手的借口,越快讓幸樂辰對她死心越好,可是理智總勝不過感情,
她沒辦法當他的面說謊,也不想親眼目睹他心碎的表情,那樣她會捨不得離開。
「樂辰,我愛你,對不起。」望著他,她幽幽地低語。
「你有跟我說話嗎?」幸樂辰覺得自己好像有聽見她說話。
她搖搖頭。「沒有,繼續看。」
「嗯。」他微笑,不覺得有異。「看完以後我們去逛街,也學年輕人買套情侶裝來穿?」
「好。」
她微笑著答應,含笑的眼卻在他將視線移回屏幕以後,浮上一層淡淡霧氣。
不行,她真的開不了口跟他分手。
看來,還是在離開前留一封信道別,也能避開所有人的挽留。在那之前,就讓她自私地繼續享有這份將在倒數計時中結束的幸福吧!
***
賣了車,解除了房屋租約,符以琳看著擺在臥室角落的兩個大行李箱,心情無比沉重。
就是今天。
趁著幸悅時出國參加為期一個半月的醫學交流,她遞出辭呈、完成交接,瞞住了幸家所有人。
依著她先前告知幸樂辰要赴美兩、三個月的行程,今天,她就要「出發」,他將開車送她到機場,完全不曉得她一走,再也不會回來。
她歎了口氣,拉著行李來到客廳,撥了通電話給應她要求、專程由香港飛來台灣帶肖龍離開的好友洪允珍。
「允珍,你回到家了嗎?」
「嗯,剛到。肖龍睡著了,我老公正抱他回房。」洪允珍說著,眉頭皺了。「以琳,你真的決定這麼做?」
「嗯。」符以琳沉沉地點頭。
想來想去,只是出國兩、三個月,卻堅持帶小孩同行,不托給幸樂辰這個「未來爹地」照顧,怎麼都不合理,絕對會引起懷疑。
幾番考慮之後,她決定找好友來,以「乾媽」的身份當借口帶孩子去香港玩幾天,其實是帶去和她母子會合,然後就此離開。
是殘忍,但總好過事情揭發後的不堪。
「難得你終於找到一個能托付終身的好男人,偏偏他是——唉,真是造化弄人!」
已經從好友口中得知詳情的洪允珍,心裡也沉重得像壓了塊大石頭,難過得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
「你也說了,這是造化弄人,我只能看開。」符以琳在電話這頭苦笑。「至少我真的深深愛過,而且這次我清楚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曾經擁有過幸福,雖然短暫,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是不得不騙自己要知足吧?」洪允珍聽著就覺得心酸。「依我說,你根本不用管肖龍到底是誰的兒子,就當作你什麼都不知道,照樣嫁過去,然後一家三口搬出來住,少跟他弟碰頭不就好了?」
「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自己。」她搖搖頭。
「唉,你這個人就是太死心眼、太為人著想了,又顧慮太多,都不曉得為自己爭取——」
「允珍……」
「知道了,不給念就算了!」
「謝謝。」
「不必謝,我是想到你今天要跟愛人十八相送的心情,暫時放你一馬而已。反正等你來之後我們兩個都很閒,所以你最好先有心理準備,到時候我會念上三天三夜——」
「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應該是樂辰來了。」
「那不說了,等你來再談。」
「嗯,再見。」
符以琳剛掛上電話,幸樂辰已經走進客廳。
「是不是肖龍他乾媽打來的?」他看見她掛上話筒。
「嗯,他們已經平安到香港了。」她也不否認。
「那就好。不過我已經習慣天天看到肖龍,一想到有一個禮拜見不到他,還是很捨不得。」一想起乾兒子可愛的笑臉,他就巴不得立刻飛去香港接人。
「比起我更捨不得?」她隨口問出。
「你不是在跟兒子吃醋吧?」他來到符以琳面前,掛著一臉寵溺的笑。「你明知道答案是什麼。」
「是什麼?」現在,她想聽他親口說。
「我最捨不得的當然是你。」話一出口,好不容易撐起的精神立刻虛弱下來。「我昨天一晚沒睡,整個腦袋裡都是你。」
他抱住她,繼續表白。「我想到你一去就是兩、三個月,心裡很不安,你去參與研究的地方有那麼多志同道合的精英,萬一其中一個想拐跑我的未婚妻怎麼辦?」
「幹麼胡思亂想?」她伸出雙手回抱著他。「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才是極品好男人?要贏過你的男人很少,能勝過我的女人才多,該擔心的人是我才對。」
他笑了。「你擔心什麼?我的人和心早就全給了你,你在哪裡,我的心就在哪裡,誰也搶不走。」
他說的一字一句,她都相信,可就因為明白他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這輩子她或許再也遇不上像他這樣深情相守的男人,可是她卻必須放棄這個男人,她的心反而更痛。
幸樂辰並不明白她內心的掙扎,只想在短暫分離前盡訴衷曲,讓她安心。
他在她耳畔深情低語:「你說過我像白開水,可是人就算不喝白開水,也有其它替代飲料可以維持生命。但是好對我而言,就像是氧氣,沒有了氧氣,人是活都活不下去,所以除非我不再呼吸,否則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符以琳不禁顫抖了下。
除非他不再呼吸,否則絕不離開她,那麼,如果離開的是她呢?他會傻到不再呼吸嗎?
「不可以!」光是想像那一絲可能,她都覺得心要碎了。「答應我,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好好活下去,答應我!」
「以琳——」
「答應我!」她非要得到他親口允諾才安心。
「我答應。」但是她執著又慌亂的表情讓他隱隱有些不安。「你怎麼了,好像以為我會去尋死一樣?那只是比喻,我們誰也不會離開誰,不是嗎?」
望著他的眼,她強忍住即將湧上眼眶的淚意,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嗯,我們誰也不離開誰,一輩子在一起……」她嫣然一笑,心卻痛如刀割。
「怎麼辦,我越來越不想放你走了。」他輕吻了吻她緋紅的唇,著迷地望著那張在他眼中已無人能及的嬌顏。「真的非你不可?不能留下來別走?」
她搖搖頭,怕自己一出聲便哽咽。
「不然——我跟你走?」他輕輕推開她,從外套口袋拿出護照。
符以琳不解地望著他,沒錯過他睦上掠過一絲詭異的紅「其實……我偷偷去辦了美國簽證,也事先把幼兒園裡的事交代給一位資深同事,只要你同意,我可以陪你飛去紐約。雖然頂多也只能停留一個禮拜就得回來,但是至少能幫著你安頓下來,畢竟那裡總是個陌生環境——」
他末竟的話語被突然撲進懷裡的符以琳給打住了。
「你這樣……教我該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這陣子,她一直假裝若無其事,試著在分別的最後一刻也笑著離開,但此刻理智如繃緊的琴弦忽地扯斷,她整個人徹底被悲傷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