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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喬安

  初遇

  「護住官銀!」

  冷霧瀰漫的山道間,隨著一聲警覺的高喝,一個個黑影瞬時從密林間、巨岩後竄出,殺入經過的車陣中。

  車上,有著大批運往京城的官銀。對此,劫掠者勢在必得。

  狹小的山道上陷入攻與守的刀光劍影,面對盜匪人數的優勢,負責押銀的官兵們頓時陷入苦戰。

  貧窮飢餓是騷亂之源。

  連年旱災饑荒,生活困頓的老百姓早已無糧可食,再加上瘟疫四起,沒餓死的亦難擋瘟神召喚,而在位的少年皇帝卻終日沉迷女色、荒廢政事,讓親近的宦官恣意弄權,結合外戚把持朝綱,置地方天災人禍於不顧,原本富庶的南方之地早已民不聊生、盜賊橫行,百姓為求生存,燒殺劫掠層出不窮,即使砍頭的勾當,也是人人爭搶著幹。

  刀起刀落,橫血飛濺,倒臥血泊的官兵層層堆疊,轉瞬間,僅剩下領兵的官差男子獨自浴血奮戰。

  「我說這位官爺——」眼看面前這頑強抵抗、抵死不從的官差始終久攻不下,為首的蒙面賊梟抓住出招空檔,忍不住放話商量道:「我瞧你武功底子不錯,也算是條漢子,咱們互相給對方一個方便,乖乖將錢留下,我便不殺你。」

  喘著氣,以手背緩緩抹去嘴角沁出的腥紅,剛毅冷銳的黑眸射向環伺而上的搶匪,咬牙道:「休……想。」

  有骨氣,很明白,沒得商量!

  「呿,盡忠職守是件好事,但也要看看你賣命的是啥主子,這年頭『忠孝仁義』不值錢,瞧瞧咱們當今皇帝那德行,值得嗎?」

  「那是我的事。」要他棄械投降,雙手奉上官銀,不如要了他的命。「想從我手上拿走錢,除非先殺了我!」

  鮮血自前額滴落,混著迷濛白霧,染紅了視線。

  涼冷的空氣中,肅殺之氣再起。在這世道衰微的年代,人與人間,沒有真情,不存真義,所謂的忠心也只是選擇殺戮的對象不同罷了。

  他,不忠於任何人,只忠於自己。

  「老大,別跟他廢話那麼多,先宰了他再說!」

  錢,搶了就有,這是他們生存的規矩,何況現在是以多對少的局面,那批官銀根本已是囊中之物。

  血殘的殺戮再度圍攻而來,男子拚命揮舞手中長劍,以一擋十,儘管早已傷痕纍纍,仍是撐著其過人的意志,力抗群雄——

  路旁草叢裡,一雙不解世事的稚齡圓瞳,驚恐地望著眼前一切。

  好多人、好多血,好可怕……

  小小軀體蜷縮著,不住顫抖。她不過是想偷偷採些沾有露水的草藥回家煎給娘喝,怎知就瞧見一群惡漢殺人搶劫,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必須以手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鮮紅熱液在黃土道上四散竄流,宛如蜿蜒曲行的毒蛇,緩緩迫近她的腳丫,加深她的恐懼。

  儘管驚恐至極,可她的腳卻像生了釘似的,無法移動分毫。

  她的眼亦然。

  那滿佈血痕、執拗不屈的男子,緊扣著她的目光,每一次的刀劍碰撞,都尖銳得令她心駭莫名,直到男子挺碩的身軀因久戰體耗難抵巨大的攻擊,失控飛撞至草叢邊,她才忍不住尖叫出聲——

  視線初次有了交集,卻同樣駭然。

  沒料到草叢裡會突然冒出個受驚的小女孩,男子驚訝之餘,在緊襲而來的鋒刃落下前,直覺地撲向她,以身軀擋護在前——

  金屬穿透血肉的聲音,她聽見了,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靠近。

  銀白色長劍從他的背刺穿心口,沒入她的腹腰間,還來不及感受到任何疼痛之前,鋒利的劍身已快速抽離,溫熱的鮮紅剎那間飛濺噴出,驚嚇蒼白的稚顏瞬間灑滿駭人的血跡。

  殺戮,頃刻凝結。聲音,漸次遠離。

  她快死了嗎?

  不行呵,她不能死!娘還等著她的草藥,弟妹們也在等著她回去煮飯給他們吃呢,還有隔壁姥姥的棉被破了,她也還沒幫忙補好……她……不能死……

  小小的腦袋裡流轉著許許多多的掛念,最後,全停在壓住她的男子身上。

  她的小手捂在他的胸口上,想阻止鮮血湧出,但帶著濃濃腥味的溫熱紅流,仍然從她的指縫間不斷滲出,在兩人身子間暈染擴散。

  「官爺哥哥,你別死……」她顫抖道。

  靜寂冷涼的霧氣中,落在她頸間微弱的氣息,顯示他一息尚存。

  他緩緩抬眼對上她,雙唇顫動,似乎想說什麼,可喉間一緊,猛地嘔出濃濃鮮血,便身驅一軟,再沒發出半點聲響。

  視線交會僅只一瞬,她初遇他,卻成永恆,深深烙印在她眼裡、心底,甚至無瑕的靈魂深處,許久、許久——

  第1章(1)

  「假錢?」

  這是疑問,更像是質問,沈緩的,甚至帶點懶意,卻是威懾十足,令捧著帳本恭敬站在席前的李衡不由自主地猛打寒顫。

  奇怪了,剛才有冷風刮過嗎?怎麼身後忽然一陣涼?

  他偷偷抬首瞄了眼英氣逼人的主子,心裡更是發毛,斟酌著接下來的說詞。「那個……就是……」

  「多久了?現在才發現。」

  仍是淡淡的一句,從聲音、表情皆判讀不出主子的情緒,李衡的背脊更是涼冷。

  「今天一發現……就馬上給爺呈上了。」李衡小心翼翼道,即刻補上一張錢票,讓主子看個明白。敢冒死在主子休息時堅持來報告,他也算是盡忠職守了。「初步清查了下,至少已有一年之久,因為這些錢全是從那些貧戶人家來的,所以數目不算太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可虧大了。

  仲孫隱斜躺在臥席上,雙眸瞇成細縫,細細端詳手上的銀錢,半晌,線條分明的唇角意外勾起一抹淺笑,道:「這個有點意思。」

  李衡略微訝異地看向仲孫隱,心頭更加惴惴不安。「爺,您的意思是……」

  「如此粗糙的偽錢,怎麼可能沒發現?負責點收的人該換雙眼睛了。」仲孫隱說道,話中並無責怪任何人的意思,聽來卻像是要人來領罪似的。

  「是新來的,所以疏忽了,不過……我倒是有個發現。」

  「說來聽聽。」

  「就是這些貧戶全來自同一個地方——興安城。」見仲孫隱起身,李衡連忙抱著帳本緊張追問:「咦?爺啊……您要上哪兒去?」

  「查假錢的來源。」

  「您要親自去?是要出府嗎?」李衡眼睛一亮。

  原本忐忑的心立刻飛揚起來,那表示他也可以乘機一起出去蹓躂,不必成天悶在府裡跟這些永遠對不完的帳本大眼瞪小眼了,喔,萬歲!

  「我去,你留在府裡繼續看帳。」

  「不是吧,老大——」

  可憐的哀號、幾乎噴出的眼淚……主子果然是主子,馬上就能讀出他卑微的心思,並且毫不留情地摧毀它。

  「別叫我老大,我不是。」仲孫隱徐徐糾正。

  「隱爺——」識相地馬上改口,只見李衡緊抓仲孫隱的衣袍袖角,露出乞求的可憐表情,只差沒跪下來抱住他親愛主子的大腿。「您要『一個人』去?」

  「除了假錢的事,還有什麼要呈報的嗎?」仲孫隱不為所動道,對助手的「搖尾乞憐」故意視而不見。

  「那個……」儘管心急如焚,李衡仍是個盡職的小忠僕,馬上條理分明地回答道:「各司爺們要求咱們快些撥款過去,說什麼已經『捉襟見肘』了,沒錢很難辦事之類的,尤其是淮爺那裡,催得可凶了……爺,您真的不考慮帶我一起去?」只要爺能答應帶他一起出府,要他做什麼都願意。

  「唉——」仲孫隱凝望窗外灰濛濛的霧氣,沒來由地幽然歎息,似有感觸道:「每個人都管我要錢,殊不知要錢難,管錢更難哪!」

  這麼多年來千篇一律的日子,有時還真讓他感到膩了。

  「爺,您又犯倦怠病啦?」小忠僕連忙一旁倒茶水,貼心奉上。「其實啊,偶爾出去走走、透透氣也是好的,若是能有個伴兒隨行,那就更好不過了……爺,您確定不要讓我跟……」

  「阿衡。」

  取過茶水,悠哉享用。

  「在!」

  中氣十足,洗耳恭聽。

  「淮那傢伙,一年到頭閒來晃去也沒見他給咱們掙多少銀子,要錢倒是挺勤快的,就擱下他那一份,其他的全先撥付吧。」越是急著想要錢,他偏不給。

  「是……」

  被點燃的卑微希望再度破滅,李衡略帶失望地在帳本上記下一筆,整個人明顯氣弱,隱爺四兩撥千斤的本事還真是無人能及,看來這回是沒望了,爺根本連聽都沒聽進他的哀求。

  「爺啊,其實我也不是想替淮爺說情……只是覺得……淮爺他有任務在身,必須時常出去蹓躂,花費自然也就大了些,才會這樣求財若渴啊!」就不知他有多羨慕淮爺身邊的小吏,沒事就能跟著出去逛逛。

  才想著,李衡旋即對上仲孫隱打量的目光,心頭猛一驚,連忙改轉心思——當然啦,平心而論,在他心目中,他的主子才是世上最好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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