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跟著去探望她,還照顧她,簡直在說天方夜譚。
我看他很緊張,還怕他照顧不好,不過等我買完藥回去,卻看見你睡得很熟,手裡好像捏著什麼東西。
但這卻是事實,她手裡捏著的太妃糖是他給的!
馮深深這個時候才瞭解,為什麼當初跟樊楚敬提起這件事,他臉上會掛著神秘的微笑。
從頭到尾,他就知道自己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可是他卻沒有跟她提過任何一個字,究竟是為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深深?你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網路那頭的丘靜書十分著急,不明白馮深深為何突然間沉默下來。
馮深深自己也不曉得,該如何面對這突來的訊息。
「深深?」
「對不起,靜書姊,我現在沒辦法再繼續和你通話了。」她匆匆忙忙拿掉耳機,開始翻箱倒櫃找護照和機票。
她要去找答案,和七年前給她糖果的天使見面!
「撲通!」
樊楚敬以優美的姿勢跳入清澈的泳池裡,在這攝氏高達三十五度的夏季,游泳是最好的消暑方式。然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樂於下水,還有一個主要原因,那就是他怕自己不用大量的水冷卻頭腦,會因為憤怒燒掉腦神經,到時候他會變成神經病,雖然目前的情形也跟神經病差不多,但至少他有嘗試。
打從樊楚敬從紐約回來後,他就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整天憤怒,心神不寧,精神恍惚,腦子裡面裝不下任何一件公事。
他最近最常問自己的一句話是why?為什麼馮深深不再愛他?為什麼她會突然變得這麼討厭他?他都已經跟她解釋過,這一切都是誤會,全都是他母親搞的鬼,可是她一句話也聽不進去,還像瘋了一樣拿橘子砸他,究竟是為什麼?
why,why,why,tell me why?
樊楚敬真的很想仰天長嘯,但他又怕這樣做會使自己看起來更像瘋子,他已經夠狼狽了。
他擺動四肢,短短不到五十公尺的距離就換了四種游泳方式:蛙式、自由式、仰式、蝶式,除了狗爬式以外統統都來。他並不想刻意炫耀自己的泳技,但他好像不做點比較激烈的運動,心情就無法平復,就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過活。
樊楚敬如此來回游了好幾趟,感覺自己的心情好像稍稍平穩了一些,至少不再像過動兒童。
他心想游完了這一趟,就要上到泳池畔喝點清涼的飲料再下水,正當他開始有這個念頭,他的雙腿卻在這個時候抽筋了,動也動不了。
槽了!
他正游到深水區,而他老爸當初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理由,深水區特別向下挖到1.99公尺,他身高雖然有一八○,但仍無法踩到底,只能一直不斷地喝水。
泳技一級棒的樊楚敬,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溺斃在自家游泳池,簡直太可笑了。
「咕嚕咕嚕……」
都怪他太自信,沒有先做暖身運動就匆忙跳下水,現在可得到報應。
報應啊……
「咕嚕咕嚕……」
如果太花心也會得到報應的話,那麼他現在可真的是得到報應了。而且說也奇怪,這一刻他渴望得到的,不是追求了一輩子的母愛,而是馮深深。他好想再見她一面,看她頑皮的表情,即使是一眼也好,一眼他就滿足了……
大量的水湧進肺裡,讓樊楚敬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像綁了大石塊一直往池裡沈。
抽筋來得太突然,他根本沒有時間儲備足夠的空氣,就算來得及,也沒有意義。這是他家後院,偌大的游泳池又只有他一個人,誰能聽得見他的呼救?
他就要死了嗎?
「咕嚕咕嚕……」
在他三十三歲的人生裡面,有過太多的瘋狂,卻極少擁有寧靜。如果能像這樣安靜地死去,其實也不錯。至少不會再有緋聞,和記者硬掰出來的鬼故事,這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何嘗不是……
樊楚敬已經陷入全然的幻境,只剩純然的黑與白,和無聲的寂靜,他猜想死神就要來帶走他。
「咕嚕咕嚕……」
突然朝他游來的身影,不像死神倒像美人魚。
只見她修長的身軀像條美人魚擺動,烏黑的長髮在水裡漂散開來,如夢似幻,樊楚敬不禁感歎自己真走運,連帶他走的都是條美人魚,而不是醜陋的死神。他這輩子也算是滿足了,臨終前還能見到美人魚……
隨著這個想法,樊楚敬的眼前突然一片昏暗,在水底暈過去。
前來搭救他的馮深深,將樊楚敬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兩腳奮力踢水將他往上拖,用盡全身的力量將他拖離水面。
「呼呼!」由於沒有人幫忙將樊楚敬拖上池畔,馮深深只能先讓他靠著泳池鑲邊的白色磁磚,自己再爭取時間幫他做人工呼吸。
「快醒過來,大色狼。」她拚命將空氣以嘴對嘴的方式,送進他的肺裡,同時用力拍打他的臉。
「趕快睜開眼睛,你會看見許多美好的事物。」這是他八年前送給她的話,現在她原封不動奉還給他。如果他敢不睜開眼睛,她會在他的墳墓上跳舞,吵得他不得安寧。
「快睜開眼睛!」她最後一次將空氣送進樊楚敬的肺裡面,這次奏效,他終於醒過來了。
「深深,嘔——」
他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拚命的吐水,這是個好現象,代表他死不了,甚至很快就能恢復。
「咳咳咳,你怎麼會來這裡?」他果然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立刻就能質問馮深深。
「應該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游泳池,這才是正確的問法。」她同樣將他在紐約說過的話重複一次,他只得無奈的微笑。
「你真的是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他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很感動,他現在就感動得快要哭了。
「沒辦法,誰教我打從十五歲起就愛上你,吃虧也得認了。」
回來台灣的路上,她一直反覆思索,自己如此堅持到底對不對?卻一直找不到答案。然而一見到他的面,所有事情霎時豁然開朗,夠不夠堅持不重要,愛他才是首選,現在她終於明白自己的心。
「深深。」樊楚敬一頭霧水。「你、你怎麼突然改變心意?」之前還那麼生氣……
「因為我找到了那位七年前消失的神秘人物,特別回來見他。」她打啞謎似地說道,他完全聽不懂。
「你看這是什麼,有沒有覺得很面熟?」她將口袋裡面的燙金包裝紙放在手心,頑皮地看著樊楚敬,他才恍然明白原來她是在說他。
「被你發現了。」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樊楚敬拿起馮深深手上的包裝紙,攤在陽光下看仔細,上面藏著他荒唐的記憶。
「就是你給我這顆糖果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應該知道她有多想跟這位神秘人物見面,卻不願意告訴她,真的好壞。
「因為我不認為這有什麼重要。」僅僅只是一顆糖果,沒什麼。
「不,你錯了,這對我很重要。」馮深深搖搖頭,否定他的話。「雖然只是一顆不起眼的糖果,但它代表了關心,也代表我的夢想。我依稀還能記得,當你把糖果塞進我手裡,那時的感覺。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而你塞進我手裡的太妃糖,滿足了我心中的渴望,我一直很感激給我糖果的人,沒想到就是你。」
只能說太巧了,或者太有緣了。有些人終其一生尋尋覓覓,碰不到一次巧合,他們兩個人卻不斷地在巧合的因果裡面循環,如果他們再不珍惜緣分,就太辜負上天的美意了。
「我好說歹說,甚至飛到紐約求你,都比不上一顆糖果。」他不是故意抱怨,但是他真的好委屈,覺得她好不公平。
「你那算是求嗎?」她才委屈呢!「你連一句『我喜歡你』都沒對我說過,更別說是愛。你這麼遲鈍,要我怎麼原諒你?」
「原來你之所以不想理我,是因為我沒有說『我愛你』?」這麼離譜的事情誰想得到,他一直以為她還在氣他媽,結果是氣他。
「你可以說我傻,但女人就是注重這些。」她點頭,態度非常堅持。
「如果只是一句『我愛你』就可以解決,那我很樂意天天說給你聽。」他總算瞭解她的想法,也很抱歉自己太粗心,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的感受。
「當然你還得是誠心的,這句話才有效。」她噘起嘴,他照例又將目光投向她的櫻唇,他超想吻她的。
「我當然是誠心的。」他發誓。「再誠心不過……」
接下來,兩人在花白的陽光下吻得熱烈,連太陽都可以閃一邊去,根本及不上他們的熱度,不過——
「我在紐約的公寓怎麼辦?」她突然想到。
「我派人去處理。」拜託她不要說話,讓他好好吻她。
「我再幾天就要註冊。」她接著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