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晴蜜又累又痛,很想兩眼一閉就昏死過去算了,可當她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滑出去了些時,激發了她的母性,打起精神又使勁地推。
「看到頭了,好,再吸氣、吐氣,慢慢來,頭過了,過了!」人說頭過身就過,沒一下子孩子就滑出來了。拿起泡過花椒水的剪刀把臍帶剪掉,打了個結把孩子倒吊打哭,孩子哭聲一出,大人們頓時鬆了口氣。
「生了,總算生了!」蔣負謙高聲一呼,高嚴也是開心得拚命砸手。「晴蜜呢?她怎麼沒聲音了?她人還好嗎?」
蔣負謙想推門入內,卻遭穩婆喝止。「還沒好,先別進來!」
她把孩子身上的血跡洗淨,剪了塊方正的小布巾,在上面撒了點保持乾爽的藥粉,綁上孩子的肚皮,攤開她帶來的紅布巾,將孩子包好保暖,再回來處理杜晴蜜排出的穢物。
杜晴蜜聽到孩子哭聲後便全然放鬆,沉沉睡去,隨便穩婆幫她清洗下|體,等房內一切整頓得差不多後,穩婆才抱著孩子開門。
「恭喜,是個男丁。」穩婆怔愣住,不知道該把孩子交給誰好。
高嚴是伸出手來想抱過,蔣負謙卻是擠過穩婆身邊的縫,進房裡看人,她混亂了。
「你們……誰才是孩子的爹呀?」
「房裡那個,不過我是孩子的舅舅,給我抱一下。」高嚴接過孩子,長得跟頭熊似的,卻極盡溫柔地逗著孩子,滿臉慈光,看起來滑稽極了。「嘿嘿,我想認你爹當義弟,他不肯,幾年後我還是認了你娘當你子,注定都是一家人啊,呵呵!」
穩婆回房裡拜了三下臨水夫人後才將畫像取下收好,準備離開。「母子均安,我就算不負囑托了。尊夫人生產耗才過度,月子一定要坐好。」
「我知道了,多謝。我來不及準備紅紙,這點心意請你收下。」蔣負謙拿出一包沈甸甸的銀兩。
穩婆從來沒收過這麼多錢,連忙回拒。
「你應當的,收下吧。」
「你就別婆媽了,快收下吧!他都能花兩千兩找老婆了,這些不算什麼。」高嚴幫腔,有點落井下石的諷刺味。他在外面走走晃晃地奶著孩子,還挺有心得的。
「好,多謝。不必送了。」穩婆答謝離開。
高嚴再不捨也得把孩子還給正主兒,托抱給蔣負謙。
「今晚你就睡這兒吧,我去隔壁,有事叫我一聲。大家兄弟,別客氣了。」
「嗯,多謝。」若非晴蜜的事佔去他太多思緒,他是該好好酬謝高嚴連月來的幫忙。等晴蜜甦醒過來,再正式道謝仍不遲。
但高嚴像看到鬼一樣。「你跟我道謝?劉負謙跟我道謝?我敢保證你兒子出生前外頭一定有祥雲盤駐,天有異象呀!」
「你可以出去了。」真禁不得誇,講兩句好**就抬得半天高。
高嚴笑了兩聲才出去,腳步像背後長了對翅膀般輕快無比。
懷裡的孩子哇地一聲哭了,蔣負謙手忙腳亂,急著想哄停,明明兩人都是新手,他的動作就比高嚴遜色多了。
「乖,來喜別哭,別吵了你娘睡覺,剛才折磨得還不夠嗎?」
他竟然跟一個不足月的娃兒正聲,還真有幾絲責怪的意味,說也奇妙,孩子聽到「來喜」,居然呵了一聲,像打嗝似的,之後就不哭了。
「這才乖。」蔣負謙將孩子放到他跟杜晴蜜之間,褪去外衣鞋襪躺上床,悄聲地說:「你這磨人精,等你有精神了再來算總賬。」
過了百來個心頭空蕩蕩的日子,總算盼到了圓滿的一日,有妻有子。
杜晴蜜整整睡了兩天才醒,孩子餓了要吃奶,就看蔣負謙跟高嚴兩個大男人四處找人借奶哺喂,活生生折騰掉他們一層皮。待她醒來時,總算不怕孩子斷糧,高嚴差點跪在地上叫她祖奶奶。
「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杜晴蜜羞愧地低下頭假意看著吃奶的兒子,心虛不已,雙頰火熱得很。
「慶余行的人來告訴我的。」她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回來,蔣負謙應該要開心的,可他現在滿肚子怒火,非罵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妻子不可。「你都幾歲了,頂著好幾個月大的肚子還敢離家出走?你是嫌命太長還是來喜的命底太硬?別人碎嘴幾句,捏造幾件事,你就把我對你的好、對你說過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我對你的付出算什麼?你就這樣對我?是不是待你太好,當我巧言令色,以後跟你說話都得凶一點才進得了你的腦子?」
「晴蜜還虛弱得很,先別急著翻舊帳啦!」高嚴不敢進房,但一直在外頭隔門偷聽著。
「外面沒客人嗎?閒到成天在我們房門口打轉?要不要把客棧關了,我在鳴台山給你找件差事!」蔣負謙冷語化成利箭,在高嚴胸口上插了兩支。
「晴蜜還說你變了,你根本就是一頭披著白兔皮的黃鼠狼,沒安好心眼,難怪晴蜜誤會要走!哼!」搞清楚,這裡才是他的房間耶!斑嚴沒好氣,摸著鼻子到前頭忙去,順便請廚房準備麻酒雞、麻油腰子什麼的。
「對不起……」杜晴蜜真的很懊悔,尤其看見蔣負謙為了尋她,幾個月下來瘦了好大一圈,她真的很捨不得。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夠嗎?還有,什麼叫要是你有個萬一,請穩婆帶句謝謝給我?我從以前到現在就只要你一個,你給我好好活下去!」蔣負謙克制住不戳她腦門的衝動,從來沒有人讓他這般生氣過。
「真的很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杜晴蜜抹著眼淚,默默承受他的怒氣。
「還哭,還在坐月子呢!」蔣負謙歎了口氣,氣話說歸說,還是疼她的。「你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准一聲不響地走了,知道嗎?」
杜晴蜜拚命點頭,哭到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事情過了就好,等你坐完月子,孩子滿百日了,我們就回省城。」姊姊還在等著看侄兒呢。
「鳴茶的事還沒處理好嗎?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鳴台山?」她真的不知道該以何種臉面去見姊姊,老實說有點怕呢。
「快了,喝完喜酒我們就回鳴台山。秋蟬要出嫁了,嫁給來家裡出診過的大夫。」在他還在尋找晴蜜時,姊姊有意無意向他透露過。找人是他的私事,本就不該影響其他人,更何況是女子一生的大事,便要姊姊著手安排,別在意他。等孩子滿百日,婚事差不多也籌措好了。
「真的?太好了,這是喜事呢!」大夫看起來人不錯,又有一技在身,不怕秋蟬婚後日子難過,說不定還能夫唱婦隨呢!
「是啊,還有一件就不知道是喜事還是悲劇了。」蔣負謙撫額,過了一段時間再回去想想,當初實不該附和的。
「綠芽……也就是你認為的靜紅,大概再過半年,就會嫁給我同父異母的大哥了。」
「啊?」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雖然她沒見過負謙的大哥,但直覺就不是善類,是心眼特多的那種。「就……就祝福他們吧,說不定異常般配。」
「那真的異常了。」蔣英華遲遲不婚,也不知道有什麼難言之隱,聽說他給大姨的借口是找個有面子、有裡子,能配得上他的女子,最好家裡有人當官。
商居社會末位,只要有功名在身的人,多半不想與商子結親沾上銅臭味來降低自身格調,也難怪找這麼多年都找不到個滿意的對象。
她對蔣英華及綠芽熟識不多,更何況綠芽是造成他們夫妻嫌隙的人,杜晴蜜不想談她,便轉了個話題。
「你真的……要把孩子取名叫來喜喔?」她心驚膽顫。
「沒錯。」蔣負謙故意逗她,瞧她有苦難言的模樣,惡劣地笑了。「哈哈哈,怎麼可能,當乳名還說得過去。先這樣叫吧,我還在算名字筆劃。」
「你就愛逗我!」杜晴蜜氣呼呼地給他一拳。來喜這時也不喝了,她抱直孩子,輕拍他的背讓他打嗝免得溢奶,才讓他躺上床。
蔣負謙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等她把衣服攏好,才撫著她的臉說:「你真美。」
杜晴蜜羞紅雙頰,連忙把他的手拍開。「惡露還沒排完呢……」
蔣負謙失笑。「你想哪兒去了,小色女。」
「不跟你說了,就會笑我!」她嘟嘴,把頭撇向一邊。
「我說真的,你很美,為我生兒育女,真的很美。」沒有一個人及得上的美。
蔣負謙瞇著眼笑了。「不過,一個就夠了,我不想再經歷你生產,差點天人永隔的絕望。」
「可是我還想生,你一個人孤單太久了,我想為家裡多添點人。」看著來喜,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與成就。能為心愛的男人生個血濃於水的娃兒,真是件無比幸福的事。
蔣負謙有點為難,他也喜歡孩子,但他更愛晴蜜。見她雙眼寫滿渴求,心都軟了。「好吧,最多再生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