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討厭的女人!好看的鳳眼微瞇,迸射出一道恨意。
她怎麼老在瑛哥哥身邊晃,想勾引男人嗎?她知道瑛哥哥欣賞宮華,那女人便想藉著這條線往上爬嗎?
哼!她憑什麼,為瑛哥哥效命的男人多了,宮華不過是個十歲孩子,能不能成材還不知道呢,她未免癡心妄想。
深深吸一口氣,江婉君提醒自己不能生氣,等那麼久,瑛哥哥終於要向爹爹求親,絕不能在此刻讓他變了主意。
她扯扯蕭瑛的衣服,待他收回目光,立即送上一張笑臉。
「瑛哥哥,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梅花鎮。」
「好,你先上車。」
把面具掛回,蕭瑛打開車門,拉起簾子,和丫頭攙扶著江婉君坐入馬車裡,關上車門,他該翻身上馬、指揮車隊前進的,但他卻快步走到宮華和賀心秧面前。
長長的影子罩在身上,賀心秧蹙眉抬眼,目光直落入一雙深眸裡。
「王爺。」
宮華低聲打招呼,賀心秧卻猛地低頭,不願與他照面。
蕭瑛對宮華點點頭後,走到賀心秧身前。他低下頭,對她說笑,假裝從沒發覺她的淚水。
「不理人嗎?嘶……是誰發過誓說: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賀心秧發誓,此生此世若不理會王爺,就讓我五雷轟頂……怎麼,好處才剛撈到手,就立刻翻臉不認人?自己說說,有多久沒來王府走動啦?」
他說著伸手就要碰上賀心秧的頭髮,但她偏過頭躲開。
手定在半空中,蕭瑛尷尬不解,他做錯什麼?他惹火了她?
賀心秧閉了閉眼睛,深吸氣,傾全力把心痛壓出知覺外。
什麼都不剩了,至少她還有尊嚴與骨氣,她才不奢求他替自己解決什麼,不奢求他多看她幾眼,不奢求他與她……有任何關聯。
勾起一抹虛偽的笑,她迎上他的視線。「沒辦法,我得拚命賺銀子還給王爺,哪有時間往王府走動,我不想當顆欠債不還的爛蘋果。」
她試著把話說輕鬆,試著用虛偽笑容掩飾心痛,可他的眼神卻在接觸到她的臉時變得沉重。
因為她的功力不足,戴不起虛假面具,也因短短幾天,她把自己變得瘦骨嶙峋,紅蘋果成了青蘋果,黑溜溜的大眼睛失去生氣……
「我有急著要你還銀子嗎?」他挑了挑眉,拉出一臉笑。
「王爺財大氣粗,不缺這點銀子,可蘋果欠人銀子會睡不著覺,哪能像王爺這般氣定神閒。」
控制不住地,她還是諷剌了他,可……做什麼呢,人家辦喜事,不恭賀幾句,還發什麼脾氣。賀心秧,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聽出她的怒氣,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略一思忖,他試探問道:「你要我說:『銀子別還了。』然後和本王一刀兩斷、永不來往嗎?」
他的問題正式惹惱了她。
板起臉孔,賀心秧冷聲問:「不然呢?不一刀兩斷,難不成要藕斷絲連?王爺都要成親了,還打算同我牽扯不清?您的惠平郡主名聲重要,難不成出身青樓的賀心秧聲名狼藉,便可以不管不顧?」
再不迂迴玩鬧了,蕭瑛沒被她牽動情緒,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沉聲問:「你在生氣,為什麼?」
因為他一夜縱慾,斷了她的未來命運,因為他有了女人,卻還要招惹她的心,她真是走霉運呵,好好的日子不過,跑來和他這種人攀關係,便是天要絕人,也不該這般手段做盡。
恨恨瞪他,賀心秧撥開他的手指,失控的將手上藥包往他身上砸去,轉身逃跑。
宮華看了眼賀心秧,歎氣,向蕭瑛點頭後追著她而去。
蕭瑛怔怔凝視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撿起地上的藥包,走回王府門前。
他把藥包交給一名玄衣男子,低聲交代,玄衣男子領命,帶著藥包離開車隊。
慕容郬審視蕭瑛的表情,不發一語。
蕭瑛再望一眼賀心秧離去的方向,許久後才發聲道出「出發」,車隊緩緩前行。
第十六章 斷情絕愛(1)
賀心秧的床邊有個小小的窗戶,窗子外頭種了幾株芭蕉,每逢下雨,就會滴滴答答作響,宮華覺得吵,她卻覺得詩情畫意,浪漫到不行。
今天又下雨了,雨滴敲在芭蕉葉上,也敲上她的心版,缺乏節奏的旋律,奏著她不理解的樂曲,越聽,心越痛。
她理不清那份疼痛的背後原因,是對未來前途茫然驚心,抑或是……一刀兩斷,斷了感情、斷了關係,也斷了……他帶給她的淡淡甜蜜。
她不喜歡蕭瑛!這句話,她重複過千百遍。
她與他只是一夜情!這句,她同樣講過無數回。
麻煩的是,她說服不了自己。
即使她找出大道理來同自己談判,即使她用理論來對自己證明,證明愛情哪有那麼容易。
是啊,愛情哪有那麼容易,幾次見面、幾番聊天、幾頓飯豈能成就一章愛情?可她尚未開稿,愛情已經在胸口醞釀,不知不覺間,她失卻一顆自由心。
以前她總嘲笑古代女子上了某張床就死心塌地,成為男人的附屬品,每次電視劇這樣演出,她就要大罵幾聲爛劇情,罵那些女人沒出息,沒想到這麼俗爛的事落在自己頭頂上,她竟也逃不去。
她喜歡他呵,多愚蠢的事情,她於他,不過是一隻貓、一條狗,一個可以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玩具,玩具依戀上主人……何止是愚蠢能夠形容的?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卻無法停止愚蠢。
五天了,她把自己關在屋裡,蜷縮在床邊,頭歪貼在牆上,一下一下數著心跳。
數一聲,確定一回,她可以不愛他。
再數一聲,再確定一遍,她可以忘記他。
她數著、確定著、說服著也逼迫著自己同意,同意她的人生沒蕭瑛,一樣可以精彩豐富……
門板傳來兩聲敲叩,她沒出聲,門外的人不請自入。
是果果他姑……呃,不對,是宮節,在這裡,他們都有了新身份,不管樂不樂意,命運對他們全都做了新註解。
宮節走到床邊,除去鞋子,盤膝坐到賀心秧面前,她看著賀心秧瘦削的臉,已經猜到幾分。
宮華說:「笨蘋果好像喜歡上王爺,可是王爺要和惠平郡主成親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明擺著的事實,誰都無力改變。她給了她五天,蘋果是聰明女生,她相信她會想通。
「秧秧。」她輕喚一聲。
賀心秧歪著頭,給她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
「想和我談談嗎?」宮節問。
她把臉擱在膝上,低垂著睫毛,竟然問:「果果他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我從來都沒有記起過。」
顧左右而言他嗎?沒關係,傷心的人有權利。
她輕哂,回答:「前輩子,我叫應采萃,這輩子叫做宮晴,但我冒用了宮節這個名字、這個身份,因為我必須活下去。」
她強調了「活下去」。
賀心秧聽得懂,走到這一步,她似乎也只能考慮活下去這事。
點點頭,她張眼望向宮晴。「每個人都想活下去,可是……要怎麼做,才能夠活得不難受?」
「你很難受嗎?」
「嗯。」賀心秧沒打算對她隱瞞,並且她需要一個人傾吐心聲。「這裡、這裡,亂得我難受。」她指指頭,再指指胸口。
「那團亂整理清楚了嗎?」
賀心秧歎氣。「我猜……我大概不夠聰明,死命整理,它們還是一團亂。」
「那麼,你找出難受的原因了嗎?」
賀心秧眨眨眼,點頭。「我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那麼你預備再努力一次,試著讓對方喜歡你,或者努力讓自己忘記那份喜歡?」她握住賀心秧的手,直視她的眉目問。
「很陳腔濫調,可是二十一世紀在我這裡。」她把掌心熨貼在自己胸口。「我無法容許自己成為受人唾棄的小三,也無法容許別人分享我的愛情,要,我就要全部;不要,我就半點不回顧。晴,你能夠懂我嗎?」
「我懂。」因為她心裡也有一個二十一世紀。
「也許在男人三妻四妾稱之為天經地義的時代裡,這種觀念太過偏執,也許我該試著入境隨俗,也許妥協會是一條較容易的路,但是……」賀心秧搖搖頭,歎口氣,又搖一次頭。「我不願意。」
她的口氣不激烈,但表情斬釘截鐵。
「蘋果,第一次,我承認你是天才。」
宮晴摸摸她的頭,才十五歲的女孩呵,經歷這些已是不容易,沒想到她還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看得徹底,果然是早慧天才。
「如果當天才都得歷經辛苦,我情願平庸。」
宮晴同意。「記不記得你的壞後母常想幫我介紹相親對像?」
「你拒絕了。」說實話,壞後母介紹的那些男人條件都相當誘人,至少都稱得上是社會菁英。「你擔心他們不會真心對待果果,是嗎?」
「這是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呢?」
「我大學的時候認識一個學長,我們對待彼此都是真心真意,曾經,我認定自己一定會和他結婚,共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