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那句,賀心秧講得鏗鏘有力。與大自然和平相處,是二十一世紀人類最重要的學習課題。
「誰知道是真是假。」美女不甘心,「哼」了一聲,靠在蕭瑛身上,帶著示威的目光直盯著她。
「是真的。」冷不防蕭瑛一句話,讓美女的笑容在臉上凝固。
賀心秧沒好氣地看著掛在蕭瑛身上的美女,乍見美女的好感全數被踢飛。
「所以呢?汾縣的高山上種了什麼?」
「茶。汾縣是個窮縣,多山少平原,年年的賦稅能繳個三、四成就很了不起了。幾年前,汾縣縣令挑了一座山,在那裡種上十數棵茶樹,冬茶收成,發覺那裡種出來的茶葉特別清香,價格比外頭貴上數倍,於是開始大力倡導百姓上山種茶。
「那座山幾乎都開闢成茶園,因此汾縣百姓的生活大大改善了,在感激縣太爺之際,還有人為縣太爺供長生牌位,沒想到如今會發生土石毀園的現象……現有謠言四下傳播,說是天咒。」
蕭瑛很清楚,那謠言是從哪裡來的,他沒阻止,是因為樂見其成,因為……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鷸蛘相爭,他樂於當那個不勞而獲的漁夫。
「所以呢,現在怎麼辦?」宮華插話問。
「能怎麼辦,把樹種回去嘍。要種茶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毀山吶,人在世間生存,得懂得中庸之道,過與不及都糟,那話也不算謠言,那的確是天咒,老天爺在懲罰人們的過度貪婪。」
蕭瑛深思後緩慢點頭,是,他同意貪婪傷人,更同意貪婪可滅君。
扯出一朵若有似無的笑意,蕭瑛推開美女,向賀心秧走近,在她耳邊低聲問:「有沒有認真按時服藥?」
賀心秧接連退後幾步,企圖拉開兩人距離,她還不想被美女的眼光給獵殺。「王爺說笑了,我敢不照做?小人的命雖賤,卻也是人生父母養,有人疼的呢。」
她退,他便進,他不同意,她就不能保留距離。
「看著也是,臉色紅潤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動手,眼看他的手就要掐上她的臉,他以為她要反抗的,但意外地並沒有,她只是緊閉雙眼,好像他要對她強行動粗似的,手停在她臉頰上方一寸處,他笑了。
居然沒捏下去?
賀心秧皺了皺眉頭,眼睛偷偷打開一條細縫,看見那個靠得自己很近的掌心,也看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垂下手,蕭瑛說:「我以為你會躲。」
「我以為你會付銀子。」使用者付費,天經地義。
兩句接不在一塊兒的話,形成一個外人無法理解的小小秘密。
美女妒嫉著他們之間的親密氛圍,胸中一口怒氣堵著。
「哼,原來這位姑娘,只要有人付銀兩,就可以任人揉捏。」她臉上滿佈鄙夷不屑。
她充滿敵意的口吻激出賀心秧的不滿,一向奉行以和為貴的賀心秧被惹出了幾分牛脾氣。
「是啊,姑娘要不要也來試試,挺好賺的呢。」
「下流,一個好端端的女子,竟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下作?不過是捏捏臉,又不是……」蘋果刻意曖昧、刻意挑釁,更刻意貼近美女,她把臉停在那張美人臉前方兩公分,低聲淺笑。「哪天姑娘與夫婿共結連理,還得做比這個更下作幾百倍的事呢,到時怎麼辦?你不會拿著皮鞭、蠟燭,狠狠教訓夫婿吧?」
第十一章 喜訊(2)
幾句話便擠對得美女臉紅心跳,這、這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這樣沒臉的話?!美女一跺腳,往別院裡跑去。
賀心秧意有所指的在影射,可惜對方聽不懂,她只能仰天大笑,自爽幾聲。
她朝美女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滿不在乎地拿起湯勺,替下一個來領粥的人把碗添滿。
不久,一位老人家拄著枴杖走到熱鍋前,賀心秧幫他把粥盛滿,宮華立刻接手,一邊扶著他,一邊端著熱碗往棚子走去。
見宮華離開,蕭瑛趕緊笑著叮嚀,「記得,解藥要連續吃七天,可千萬別漏掉一日,萬一毒發,本王概不負責。」
「如果王爺肯大人大量,一次就把我身上的毒解開,蘋果會對王爺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恩圖報。」老調重彈,她都說得好膩味了。
「你會?」他才不信,蕭瑛比較相信她會作法引祟,時不時給他釘小人。
「王爺要不要試試看?我報起恩來,不是普通厲害。」
「怎麼個厲害法?」
「會厲害到讓王爺寢食難安、夜不成眠,日夜想念小的報恩。」
「這樣啊,那倒不如我幫你探聽探聽何鐵手還是金庸的下落,如何?」
他們一來一往的鬥嘴,誰也不肯讓誰,只不過蕭瑛氣定神閒,而賀心秧咬牙切齒,一看便知誰輸誰贏。也是,誰陰險得過蜀王,他的功力養成豈是一朝一夕而成的。
「行,那就麻煩王爺了。」他要是探聽得到,她給他為奴為婢,當一輩子傭人。
「沒問題,那小蘋果打算付本王多少銀子?」
「事成後,我會很『慷慨』地支付兩百文錢,您說好不?」
她在諷剌他的吝嗇,可他沒被諷刺到,反而覺得有趣,捧腹大笑。他開始懷疑,日後她離開別院,他會多無聊啊。
「很感激你的慷慨。」
宮華回到粥棚時,聽著兩人一言一語的鬥著,那氣氛,竟是說不出的默契十足。
「您是該大大感激,兩百文也就是本人的極限了。」她挑釁地拍拍腰袋,讓裡頭的銅子兒發出兩聲敲撞。
他一手搭上她的肩,凝睇著她的眉眼,誠懇而無半分作偽的道:「小蘋果,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請說,有什麼事是我可以為王爺服務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感覺到他的誠懇。
「繼續可愛下去,永遠都別變。」
蕭瑛撂下話,但這話是最不該從他嘴裡講出來的,因為他比誰都明白,世間沒有永恆,每天、每刻、每顆人心、每份感情……隨時隨地都在改變。
手背到身後,他轉身離開,賀心秧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沒想到卻看見不該存在的淒涼孤寂,是看錯了嗎?她揉揉眼睛,再次凝視。
那樣偉岸昂藏的背影,高高在上的他,僕婢成群,圍繞身邊的佳人數都數不清,怎地她會在他身上看見孤寂?
宮華的視線從蕭瑛身上收回,落在賀心秧臉上,他皺眉問:「你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
有嗎?他們在旁觀者的眼中,已經是很熟的感覺?難不成他與她……
念頭才興起,立刻教她硬生生的壓下去,揮開不該存的心思,她輕咳一聲,笑咪咪地丟出兩句敷衍。
「熟,怎麼不熟,熟得都可以吃了。」
宮華沒理她的不正經,犀利的問:「水災之前,你們就在哪裡見過嗎?」
她並不打算對宮華說實話,接在敷衍之後,仍然是敷衍。
「見過?有吧,在前輩子,在……天堂?哦,不對,不是天堂,是地獄,蕭瑛在哪裡,那個地方就會化為地獄。」
「你不要胡說,我是認真的。」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轉向自己。
第一次賀心秧覺得自己有點矮,才十歲的果果,就只比自己矮一些而已。
「我哪有胡說?和一個天天算計別人的腹黑貨同處,當然就像身在地獄。」
見她滿口胡言亂語,宮華脾氣頓時上來了。
「你就那麼喜歡進地獄?很好,恭喜你,你很快就會領到號碼牌。」
「為什麼?」地獄現在那麼先進?已經有人成群結隊想要擠進去?
「因為你剛剛得罪的那位姑娘,不是普通人,她是惠平郡主。」宮華的聲音沉了沉,冷淡一笑,生氣她心裡分明有話,卻不肯對他言明。
「郡主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嗎?會比你的王爺更了不起?」如果不會,那就安了,因為她連王爺都沒有在怕的。
「重點不是地位高低,而是她眼底容不下人、心裡容不下針,她是那種你欠她三分、她非追回十分的偏狹女子,你剛剛圖得一時嘴快得罪了她,賀心秧……你後患無窮!」
他口氣陰森,目露凶光,唬得她一驚一乍。
唉,賀心秧忍不住搖頭歎氣。才幾天工夫,宮華也受蕭瑛感染,養出這副嚇人本事,原來蕭瑛不是人,他是外星人派來毀滅地球的超級病毒。
「隨她容不容針、容不容人,反正離開這裡以後,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圈,她在上流社會開Party,我在下流社會混三餐,誰也碰不上誰,所以那個地獄啊,惹不到我頭上。」
見她對眼前凶險絲毫不以為意,一派小事一樁的態度,宮華火大。「你以為有這麼容易?」
惠平郡主真那麼神通廣大?對著宮華凝肅的表情,好吧,她退一步。
「了不起我足不出戶,乖乖待在家裡,成嗎?」
這群古代人,一個比一個難搞,看來在二十一世紀她沒當成奼女,來到這個沒電腦的時代裡,竟要加入奼女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