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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董妮

  這種情況持續到七公主登基,她那禁絕宗教的手段雖不能讓百姓完全自迷信中解脫,但至少讓人們產生懷疑,倘使廟裡神像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麼保護廣大貧苦百姓?

  人們開始學著自己辯是非、明禍福,這才有了如今日漸強盛的大晉王朝。

  在這一點,龍天宙都不得不欣賞她。

  只是她做事的手段……說實話,他並不欣賞。如果她懷了他的骨肉,將來孩子生下來,她又用這一套教孩子……想到這裡,他一陣寒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對象是自己的孩子。

  他恨恨瞪她一眼,轉身走入內室,躺回床上,閉上眼睛之前,說道:「我將進入龜息,此可延我壽命三日,你若能在三日內找到我弟媳房寶兒,她必能救我還陽。」話落,他氣息全無,連胸口的起伏都沒了。

  女皇嚇了一大跳,面色蒼白地奔過去,探著他的鼻息、摸他的脈,若非發現他胸口尚有一絲餘溫,她真以為他死了。

  「幸好……幸好……」幸好什麼?她沒說,但控制不住的淚卻證明了她對他的情意。

  倘若這種不捨是一種情意的話,那麼……是的,不知何時,她的心裡已有了他的影子。

  第3章(1)

  次日,女皇早早結束了早朝,回寢宮探視龍天宙。

  雖然他說房寶兒能救他,但龍家祖墳離京師即便八百里加急,一來一往也要四天,趕得及三天內來救他嗎?

  他是不是非死不可?想到這裡,她心亂如麻。

  事實上,她的心自昨日便沒有平靜過,今日早朝,大臣們到底上奏了什麼,她也沒聽進去,心底完全牽掛著他的傷勢。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被他牽絆得如此厲害?

  這令她又驚又懼……還有幾分莫名其妙的喜湧上內心深處。

  喜?做皇帝,最怕的就是偏聽、偏信、偏寵……而她的心偏偏牽掛了他,這本該是件極恐怖的事,空間喜從何來?

  她不明白,但那股雀躍卻是貨真價實,怎麼也掩飾不了。

  這該死的混帳!龍天宙根本是生來折磨她的!

  她一踏入寢宮,隨即發現一股詭譎的氛圍籠罩整座宮殿。

  她暗地從靴裡拔出匕首——這是昨天遇刺後特別準備的,再遇殺手,她會自己解決麻煩,不會再讓他替她挨刀了。

  她小心翼翼踏了進去,一把帶笑的聲音自她右邊響噹噹起。

  「陛下不必多心,我等只是前來救人,並無惡意,陛下匕首還是收起來吧!」

  她詫異地轉過頭,看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只是過去他的臉色總是蒼白、好似隨時準備進棺材,如今卻是神采飛揚,康健如常人。

  「皇兄!」她終於對龍天宙的痊癒有了一點信心了。如果房寶兒治好長年臥病在床、被斷言活不過三十的花淚痕,那麼她肯定能救龍天宙。可她鬆口氣的同時,疑惑也同時升起。「你們怎麼能來得如此快?」

  她料想自己派去救援的信差應該還是半途,但他們已上京救人,除非他們能未卜先知,否則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我們是來看陛下選面首的,突聞二哥受傷,這才進宮探視,並無惡意,陛下明查。」花淚痕沒回應她的稱呼。自出皇宮,他不當自己是太子,也不給她疑心的機會,免得遺禍龍家人,不過如今再想……他的作為其實是給七妹上了一道鎖,否則以龍家人的本事和火爆脾氣,得知龍天宙被如此對待,不再掀一次政爭,他願意把腦袋輸給你當球踢。

  看著七妹,他真不知該怎麼勸她,就算龍天宙自認對不起她,因此任她施為,不做反抗,打算還完她這筆債,便下黃泉去尋他真正心愛的人,可龍天洪和龍天荒不這麼想啊!他們只知二哥被傷,便要找人討公道,即便對方是他的妹妹,當今的女皇陛下也一樣。捨得一身剮,乞丐都敢把皇帝拉下馬了,何況他們這伙「亡命之徒」?

  七妹真的要對龍天宙好一點,否則哪天大昔前朝的皇位換人坐坐看的時候,她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紅,選面首選到差點出人命,就算不是絕後,也一定是空前了。

  不知道史官要怎麼記這一筆——說她好色誤事嗎?

  偏偏……還真是好色誤事。她若不被那個眸似文若蘭的殺手吸引,何以惹出如此多事?

  唉,她至今仍懷念文若蘭那雙清澈如水的黑眸,還有……還有……奇怪,他在她腦海裡的影像怎麼變得有些模糊了?

  她搖頭,想要把他看清,但越是模糊,另一抹身影逐漸浮現,像是……龍天宙唇邊的諷笑。

  天!怎麼回事?她喜歡的明明是文若蘭,怎麼腦海裡現在全是龍天宙的冷淡、漠然和嘲諷……真是討厭的人,他從沒有待她溫柔過。

  可倉皇出逃身影卻似在她腦子裡紮了根,越來越深刻,教她想抹也抹不掉。

  難道就為了他救她一次,她便喜歡他了?

  多荒謬啊,愛情哪裡是如此衡量的?

  她強迫自己忘掉龍天宙,將注意力集中在花淚痕身上。

  「朕充實後宮乃是祖制所定,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宮內警衛森嚴,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以我家娘子和小舅子的武功,天下很少有地方能攔得住他們……」這是最隱諱的警告了,希望她下次做事情前能先想清楚後果?唉,花淚痕還是心軟,不想看見自己七妹半夜被人摘了腦袋。

  她瞇起了眼。「皇兄這是在警告朕?」

  「不是警告,只想告訴你,他們兄弟姐妹間感情非常好,隨便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都肯為對方殉葬,而活著的,則是不擇手段報仇,你想想白雲的下場,還有神祐國為何改名大晉,這其中最大的推手又是誰呢?」

  「哼,俠以武犯禁……」她語氣已帶殺意。任何在上位者都無法接受這種事。

  花淚痕笑了。七妹做了皇帝後,氣勢果然增強不少,但目光嘛……太流於自以為是了。

  「他們動武了嗎?從頭到尾使用武力的好像是我們倆吧?所有一切都是我們做的,他們不過是因勢利導,讓局面更快、更好地走向他們想要的方向。」

  「朕是為天下百姓——」

  「別總以百姓做借口,捫心自問,你、我逼宮,難道一點私慾沒有?」

  「朕……朕是為封家天下,不願先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落得敗亡,所以……朕是為了力挽狂瀾才這麼做的。」

  「如果這是你心裡最真誠無偽的話,那麼我就當它是事實吧!」花淚痕歎口氣。是不是離開宮廷太久了,已經不適應、甚至是厭惡這般「光明正大」的借口。

  還是他的天洪可愛,喜歡便說喜歡,討厭也會直接講,不扭捏不造作,真正教人迷戀千遍亦不厭倦。「現在你的理想、目標都已達成,連後宮都開始充實了,二哥於你已是可有可無的存在,那麼我們帶他走,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什麼?你們要帶走王夫?」她驚呼。

  忽地,一抹艷紅色的身影自內室裡出來,裊裊婷婷,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光華耀世。她眼眸中燃燒著兩簇怒火,轟轟烈烈,更顯出其逼人的氣勢與艷美。這便是龍天洪,龍家排行老三。

  「二哥福薄,戴不起『王夫』這麼大頂帽子,陛下還是另選他人為夫吧!」二哥自願被廢武功她是知道的,雖覺二哥太傻,但二哥說,這是他借陛下之力為平安報仇時許下的承諾,他一定要做到。

  但龍天洪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女皇心地恁般惡毒,廢了二哥武功就算了,連他的琵琶骨都穿了,存心讓他當個廢人。

  由此可見,二哥在這宮廷裡不知吃了多少苦,若非看在女皇是花淚痕親妹的分上,她早下毒殺人了,還在這裡跟她廢話?

  「胡扯!朕的王夫從來只有一個,其它人只是面首,焉能與王夫相比?」女皇居然慌了,她從沒想過龍天宙會離開自己。

  從招他做駙馬、到逼宮、到她登基……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他都在她身邊,雖然每天把她氣得半死,但她知道,當她真正有危險的時候,能依靠的還是只有他。

  他們也許不相愛——不,自從他為了救她而身受重傷後,她發覺自己對他的心意變了,還是討厭他的冷淡,但心裡對他的牽掛也在與時俱增。

  他們相扶相持、互相陪伴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長久到她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兩人發蒼蒼而齒搖搖,再指著對方罵:果然是個很討人厭的傢伙……

  她沒想過他們會分開,如今她已經變成「孤家寡人」,再失去他,獨自坐在那天不至高的位置,該是多麼淒清與孤獨?

  龍天宙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即便她選進成千上萬名面首將後宮塞得滿滿,哪怕文若蘭重新回到她身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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