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她咬牙切齒。「你以為這種事可能發生嗎?啊?」她氣得快瘋了。「該死的大寶!他竟准許悅陽掛帥遠征,悅陽才十八歲啊——」
「大寶也才十八歲。」大寶就是他們的長子,也是當今的皇帝,三個孩子是三胞胎,自然年歲相當。
「但悅陽是女孩子,刀劍無眼,萬一在她身上留個傷疤什麼的……喔,她將來怎麼嫁得出去?」
「放心,有弟妹在,不管多嚴重的傷都不會留下疤痕的。」
「問題不在這裡!」她低吼。
他無奈地搔著頭,算了,她已經氣得情緒激動,無論跟她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還不如省點口舌,免得待會兒還要出去倒水,麻煩。
「十八歲的主帥、十八歲的監軍……天啊,打仗不是在扮家家酒……」
這裡要補充一下,監軍正是二皇子,也是他們第二個兒子,因此她怎麼也不敢離開軍隊,就怕自己一個沒留神,一雙子女就此消逝,她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樣替他們操心,可是要煩到什麼時候?」
「你這是什麼話?那是我們的孩子耶!戰場上刀劍無眼,莫非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她恨恨瞪著他,打算他敢點一下頭,她就咬死他。
「寶貝兒和小二勤修苦練十八年,為了收服這群兵油子,他們不惜紆尊降貴混入軍中,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同行、同訓練整整三載,才算真正收服這支軍隊。他們從來沒當打仗是扮家家酒,是認真實踐,你怎麼就不能多給他們一點信心呢?還是你覺得我們的孩子天生就差人一等,一定要爹娘保護,無法自己展翅高飛?」
「當然不是,但……」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可是屍山血海堆出來的地方,教她這個做娘的怎能不擔心呢?
「歌月,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護持他們一輩子的。」
「可他們選了一條最危險的路。」她怕,真的好怕啊,他們若有個萬一,她該怎麼辦?
「世上哪有真正安全的路,你道大寶在皇宮裡有待衛環繞,便完全沒有危險嗎?想想看,你當年不也在皇宮中遇過刺客,那時,侍衛們派上用場了嗎?」
她當然記得,是他以身相代救了她,他們之間也是從那時候起慢慢改變,由彼此憎惡到互相喜歡,爾後相戀相愛,到如今,至死不渝。
他說的她都懂,事實上,不必他說,早在小二和寶貝兒堅持到北軍受訓練時,她心裡隱約便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才發現自己放不下,她無法看著自己的孩子上戰場,只好拖著他一起混入軍中,就近看著兩個孩子。
退位後的俗事纏身,其實是她自己招來的,根本不是他的錯,她只是習慣發脾氣,然後享受他的安撫和勸慰,感受他的關心和憐惜。
「對不起,我如果能堅強一點就好了,可我……是我拖累你又遷怒你,天宙,別氣我,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他走過去,將她擁進懷裡。他們夫妻都二十幾年了,還會不瞭解她嗎?刀子嘴、豆腐心,外表剛強,內心軟弱……這些都可以看做是她的缺點,不過他更喜歡當它們是優點。因為她這種矛盾的性子帶給他永無止盡的刺激與歡樂。
「我們是夫妻,我怎會氣你?你放不下孩子,那我們就跟著軍隊一起出征,反正你我都沒有上過戰場,就當經歷一番不同的生活,也是不錯的,不是嗎?」
「你總能將事情想得美好。」所以她惶惶不安的心才會忍不住緊緊依靠他,一刻不原相離。
「因為它本來就很美好啊,你想想,我們以前聚少離多,如今卻能天天在一起,還能陪著孩子,哪兒不好了?」他笑。
她也笑了,瞧著他的臉,十年了,歲月終天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痕跡,但依然俊美得這麼妖孽,還是讓眼便怦然心動。也說他說的對,人生本來就很美好,只是她喜歡往不美好的地方想去,而他習慣留住那份美好。
從今而後,她也要學他,多想想美好的事,比如此刻在他懷裡,哪怕行軍路遠、諸事繁忙,這個懷抱仍舊是美好的。
她只要想著這個懷抱就好,其他的……她抬著,親吻了他一下,不美好的事,就留給那些不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去享受,她只要擁有這份美好便好。
於是,她更用力地抱緊他,擁住這一生的幸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