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婉很急的想搶回。「那是私人物件,你無權帶走。」
「那很抱歉了,我也是依醫院規定,若有不服,大可向院方申訴。」一得手,安亞菲很驕傲地抬高下巴,一點也不怕會遭到處分。
她太習慣當公主了,認為凡事都應該順應她的心意,不該忤逆她,旁人都該聽候高高在上的她差遣。
「你……你別走……還我鏡子……還我鏡子……你不能拿走……啊!」誰擋路?
氣急敗壞的朱秀婉跟著追出去,她用心守候了十年的小妹就靠那面古鏡才能回得了家,怎麼可以讓人拿走,她非搶回來不可。
她追得太急,沒注意有人剛要進來,一古腦地撞上去,人撞疼了,安亞菲也不見了。
「你沒事吧!小姐,要不要我扶你……呃,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好面熟。
低沉的沙啞嗓音一揚起,她怔了一下,也覺得這聲音很熟。「沒事,我可以自己起來……阿恩?!」
頭一抬,她看見刮掉鬍子的光頭男,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滑。
「我叫老滾,司徒先生叫我來找一位朱秀婉女士,請問你知道她在哪裡……」咦?她怎麼突然抱住他,而自己居然不想推開她?!
「不,你不叫老滾,你是阿恩,於承恩,我朱秀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於神恩的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她泣不成聲。
「嗄?!」
他是於承恩?
第九章
「什麼,鏡子不見了?!」
記憶是十分玄奧地,它像是關在沒有窗戶的屋子裡,只有一扇門,一把鑰匙,用對了鑰匙將門打開,記憶便會如潮水般湧出,一波接著一波。
於承恩的記憶並未完全恢復,仍有一部分空白,但他記起自己,和生平最愛的兩個女人,對於翻車一事全無印象。
藉由女友的幫助,他慢慢地想起以前的事,也和妹妹相認了,事隔多年再見面恍如隔世,有些事已經變得不一樣,叫人感慨良久。
唯一不變的是彼此的情感,並未因時空的阻隔而消弭,一開始是不自然的親近,但話題一打開,憶及往昔情景,笑語不斷,人與人的距離也跟著拉近,彷彿從不曾分開。
但是,看著並不完整的於神恩,笑聲中帶著沉重的感傷,她是所有人,包含她自己在內,目前唯一的遺憾,也是他們心中最深切的痛。
為什麼會有人這麼殘酷,不給她一絲活下來的機會呢?
「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錯,我沒看好鏡子才會被人搶走,是我不好……」要是她警覺些,這事就不會發生了。
「不,不是你的錯,若非我出現的時機不對,擋住了你的去路,你也不致讓那個可惡的女人跑走。」真是惡劣,連鏡子也搶。
「和你沒關係,我太大意了,以為她真是醫院派來幫助家屬的社工。」其實根本是包藏禍心,懷有企圖。
「你才不要一直自責,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看得出包裹在糖衣底下的毒藥足以致命,那是她太狡猾了。」簡直是條毒蛇,咬了人就跑。
「如果我再謹慎一點就好了,明明是生面孔,為何我還掉以輕心……「她太容易相信人了。
「秀婉……」
久別重逢的戀人將責任攬上自身,不想對方過於責備自己,事情發生得著實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笨手笨腳的大塊頭於承恩笨拙的安慰女友,想減輕她內心的愧疚感,他失蹤的這些年就靠她一人照顧小妹,也真難為她了。
而細心體貼的朱秀婉知道男友是因為失憶才忘了回家的路,心疼之餘多了幾分體諒,不願一下子加重他的負擔,他心裡不比她好過。
兩人都是為了彼此著想,相依相偎守著一顆真心,不忍心再怪責,其實錯的不是人,而是造化弄人,致使他們平白遭受無謂的波折。
老天也是頑皮的,愛捉弄有情人。
「請兩位停止自我責難好嗎?誰能詳細告知我前因後果?」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鏡子,而非討論誰是誰非。
耳朵聽著兩人爭相承認過失,手持八卦銅錢的司徒離人頗感莞爾,人性有惡有善,他們讓他覺得這世間還是美好的,希望常在。
只是,這不表示眉間的折痕能因此撫平,在寬慰的同時也憂心,心愛之人的災劫不知能否平安得渡?
「抱歉,先生,我們沒能顧及你的心情。」他們似乎吵了點,把話都搶光了。
「無妨,老滾……」司徒離人露出歉意的微笑。「我現在應該改稱你一聲於大哥,我能瞭解你急於彌補這些年對朱小姐的虧欠,但當務之急是得先找到古鏡的下落。」沒了它,什麼事也辦不成。
「是,我讓秀婉來說,她比較清楚。」於承恩憨笑地摸摸大光頭。
朱秀婉開始娓娓敘述,她的聲音偏柔,越說卻越氣憤,音量也不自覺的放大。
「社工?」司徒離人眉頭擰了擰,直覺地聯想到一個人,卻又希望不是她。
「對,我看了她的證件,姓安,她拿了鏡子以後還很張狂地說歡迎我去投訴她,她是照規矩辦事。」根本是睜眼說瞎話,搶人物品哪是規矩,比土匪還蠻橫。
「我想我知道是誰了。」雖然不想有太多牽扯,但還是避不開。
司徒離人的心頭很沉痛,他以誠待人,寬懷為大,不欺童叟,可是別人卻不能以同理心相待。
人的心太複雜了,他用盡一輩子的心思也猜不透,損人就一定利己嗎?這種想法不只天真,而且愚昧。
「你知道?」那麼神,不用卜算?!
「嗯。」
安亞菲——一個對外宣稱要追到他的天之驕女。
「你打算怎麼處理,需要我們幫忙嗎?」他一個瞎子,行動不便,總要有人在旁顧前看後。
他沉吟了一下,「朱小姐先回醫院,看著小恩的肉身,別讓人動她。」
鏡子被奪後,司徒離人已為植物人形態的於神恩轉至頭等病房,那是一間什麼設備都有的個人病房,有專門照顧的醫生和護士,必須有錢或有權的人士才能擁有的五星級醫療。
他也重設結界,並商請了在保全界頗負盛名的朋友幫忙,防止閒雜人等進入,確保不會有人心生歹念,做出令人痛心的事。
「好,我馬上回去,誰敢動小妹一下我就跟他拚命。」朱秀婉憤慨地揮著拳,滿臉憤色。
她一說完也沒耽擱,留戀的看了一眼相隔多年才見到面的男友,滿眼溫柔地握按他的手,千言萬語盡在無聲的相望中,懷抱著愛和堅定走出他的視線。
其實是不捨的,哪有人剛一見面又分開,但為了所愛的人兒,他們得忍耐,雲開見日出,苦盡還甘來,老天爺不會一直殘酷地對待苦命人,總會留條路讓他們走。
「於大哥,你就陪著我身邊的小恩,她最近的狀況較以往多,沒人看著我不放心。」少了陰鏡的照拂,她的精神略顯不濟。
「你不帶著她?」他看得出小妹對他的眷戀有多深,幾乎一刻沒看到人就會心慌不安。
「她現在這樣子……」司徒離人苦笑。「唉!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撫著枕在他大腿上睡著的女孩,本來她很專注地聆聽大夥兒的談話聲,可是越聽頭越低,一直往下點,最後靠著他沉沉睡去。
男為陽,女為陰,在山上時,她可以藉由陽鏡回到陰鏡休息,所以司徒離人才聽見人往外走的聲音,卻沒人真正見得到她,因為她「回家」了。
被歐陽不鬼帶下山後,她的體力越來越差,再加上肉身那邊少了陰鏡的庇護,慢慢的精神力產生衰竭現象,間接影響到離體的魂魄。
這幾天她顯得特別容易疲倦,站著也能睡,常常和人聊到一半就打盹,一下子又猛然驚醒,問人家到底說了什麼。
幸好大家都能體諒她的無可奈何,對她的歉聲連連也只是微笑,有愛有包容,他們都愛她。
「先生,你的術法那麼高深,難道不能幫幫她嗎?」看妹妹一天比一天虛弱,於承恩實在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以幫,但對她的助益不大,再說她能一直熟睡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司徒離人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
「怎麼說?」他不懂的問。
司徒離人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腿上人兒,好讓她睡得更熟。「保留體力,至少在合體時她會有力氣回到自己的身體,不用藉助外力。」
以術法打人,若力道拿捏略有偏差,她的魂魄會受傷,肉體本身也常有病痛,大病小病不斷,風險極高。
「我該注意什麼,任由她一直酣睡嗎?」總覺得她越睡氣色越蒼白,好像快透明化。
「當然不能讓她睡得太沉,每隔兩、三個小時叫醒她一次。」他摸索著取出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掀開蓋子,淡綠色的絨布上有一顆鵝蛋大小的黑色圓物。
「把它拿著,小恩身上若發生什麼變化,你將靈石放在手中握緊,對著她連喚三次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