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的護照明明收到抽屜了,翻開護照,檢查是否過期時,發現夾著一張紙,是小儀的字跡,還有一個飛機的航班號碼。
媽咪,我幫妳訂了長榮的班機,我們在美國等妳哦!
小儀知道她爹地要帶她去美國?那他是用什麼借口拐他們乖乖跟著去?
辛品萱百思不解,可是現在不是猜測的時刻。她隨手捉了幾件換洗衣服,全掃進行李箱內,決定有缺的到美國再買。
紀哲平以為美國只有他能去嗎?
她就親自走一趟美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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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品萱打從讓航空公司的櫃檯小姐送進迎賓室後,就一頭霧水。擁有白金卡才能使用的迎賓室,寬敞的按摩沙發,還有獨享的小型平面電視,加上應有盡有的新鮮水果、飲品及精緻小點心,她甚至連出示卡片都沒有,也沒掏錢買機票,唯一的動作就是拿出護照。
而他們更詭異,只是核對護照,就讓她進來這裡候機,還恭敬的請她稍等,飛機要起飛時,會再行通知入關,備受禮遇讓她受寵若驚。
一直到坐進頭等艙,她仍是問號滿天飛,當然,她不是不曾坐過頭等艙,嫁給紀哲平時,她甚至搭過私人飛機,只是好久以前,她早不記得當時的興奮之情,或許是讓後來的傷心沖淡了。
沒人能一直擁有幸福吧!人生總是要有缺憾,而感謝老天垂憐,讓小儀彌補了失去他……是的,她對他仍念念不忘。她只是嘴硬、只是很矜持,更氣的是他,突然改變太多,害她的心猶如小鹿亂撞。
她其實也亂了。
十年來平靜的生活中,不是沒有人追求,只是離開他,讓她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所以累癱了,心就像一片死水,不起波瀾,也不再有任何期待,直到他出現再次攪亂了。
她其實是不甘心,所以努力假裝對他的出現不以為然,她深怕十年來好不容易習慣的平靜,因為他的介入再次變調。
更可惡的是他不告而別,還選在他們親密之後,連小傢伙都一併帶走。
他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心情!
「小姐,妳不舒服嗎?」空中小姐靠近她,關懷的問。
辛品萱想回答沒有,卻發現喉嚨哽咽,完全發不出聲,只能猛搖頭,雙手遮住眼,才發現淚濕了雙頰。
老天!她居然……好丟臉。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辛品萱反覆的回憶過去種種片段,久久不能止住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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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紐約,形色炫麗的大蘋果,從曼哈頓起,由北至南,哈林區是非洲人的新大陸,充斥著裝飾藝術時期的建築、文藝復興式的大舞廳,上東區則是一般人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級地段,中城東部則是日本餐廳的天下,在這裡,可以發現日本人做生意的頭腦與手腕就像他們的民族堅強性格,還有著名的第五大道也位於此,這裡還有韓國紀念品街及東村東端瀰漫著檀香的印度神秘氣息,西端則是烏克蘭及愛爾蘭式建築,一路往南,古老的中國城毗鄰小義大利,這裡融合了各個族群,卻又讓他們各成一景,保留原有的民族與文化性。
闊別十年,辛品萱再次踏上這片擁有喜與悲的土地。
「夫人……」
輕顫的喚聲從背後傳來,辛品萱回頭,來人有著胖胖的身形,一絲不苟的髮型。
「柏莉!」辛品萱擁住她,激動的說:「我們好久不見!」欣喜的淚滑落,當初剛嫁進紀家時,柏莉還是廚娘,「妳怎麼知道我來美國?」
「是少爺吩咐我來接妳的。」
「妳還在紀家?」
柏莉拭著淚,「嗯,在伯特退休後,少爺就擢拔我,讓我當了管家。」
「這是應該的,妳在紀家三十幾年了,就連那傢伙都是妳看著長大的。」
「夫人,我們別在機場大廳聊,上車再說吧。」柏莉示意司機提起行李。
行走間,辛品萱問了她在意的事,「柏莉,妳有看見小儀和小禮嗎?」
「小小姐和小少爺都在家裡,他們正興奮的等著妳一起用晚餐,少爺也在。」
搭上高級房車,辛品萱斂著眉不語。
柏莉見狀,長歎一口氣,「夫人,我明白有些事我不應該多嘴,可是──」
辛品萱迅速截住她接下來的話,「柏莉,我明白妳想說什麼。當年,妳也是目擊者之一,感情的事沒有對錯,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否認過,我們的分開只能說……背景真的差太多了。」
「夫人,少爺這幾年其實改變很大,有些事情他應該想通了。」
「柏莉,妳知道嗎?當年在德州的牧場,他可以在麥田里推著割麥機整夜,就為了寫出我的中文名字,甚至用稻草人排列出舞會的熱鬧,只因為我說我沒參加過舞會,那時候我們很幸福,無庸置疑。一直到結婚,回到紐約,回到他熟悉的環境,他變了!事事要求合禮,我可以體會到他希望我也能融入他的生活圈,穿著Dior,大啖Roederer,出入RussianTeaRoom。他用自認為對我最好的方式對待我,卻從沒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麼。
「他替我做任何的抉擇,卻從沒問過我的意願,他不明白我有多恨和那些貴婦,其實是愛八卦的女人坐在一起,我恨死了名牌和流行的話題,更不愛討論哪位夫人可以從先生身上挖出最多的鑽石。」
「夫人,我一直明白妳的痛苦。」柏莉拍拍她白皙的手背。
「我明白他的條件很好,甚至嫁給他時,我一度以為自己是灰姑娘的化身。」她唇邊逸出苦澀,讓笑容走味,「一直到後來,我決定婚姻該告一段落時,驀然發現,灰姑娘是落難千金,而我……從頭到尾都是貧民窟出身的小孩。」
「夫人,妳不愛少爺了嗎?」躊躇著,柏莉還是開口問了。
辛品萱突然斂起笑容,「我想,我還是愛他。」
「那……」
「可是他從來沒說愛我,連求婚時也不曾!」辛品萱嚴肅的說:「他從來沒說過,求婚時不曾,我生小禮、小儀時不曾,連我開口要求離婚時,他也不曾!」
「妳沒問過嗎?」
「沒,我不想讓他以為我在勒索,妳明白嗎?這樣,連我自己都會可憐自己。」淚再度決堤,她早明白美國,尤其是紐約一直是她的致命傷,這裡的人太冷漠、太自我,一點都不適合她。
「夫人,有時候別只用耳朵和眼睛去感受這週遭的一切。」
「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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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位於上東區的豪宅,外觀沒有多大的改變,但空氣中飄著松香的氣味,房子的保養得非常完善。
辛品萱走進玄關時,沒有忽略放在客廳出口的花瓶。
柏莉注意到她的目光,「這幾年來,屋子的擺設都有固定更換,骨董不僅有收藏和增值的用途,少爺說──」
「美好的事物應該讓大家欣賞。」這是她曾經掛在嘴邊的話。
「對,少爺也是這麼說。」
他不是一直堅持,認為自己喜愛的就該鎖起來僅供自己欣賞,他的強烈獨佔欲由此可窺知一二,怎麼可能說變就變?
汪汪!餃子的吠叫聲驅走寂靜,牠興奮的衝向辛品萱,搭上她的肩,用口水來表示自己的興奮。
「媽咪!」響亮的童音響起,辛子儀率先由樓梯上下來,奔進她的懷裡。
「媽咪!」紀子禮也一反向來守規矩,帶著撒嬌的偎進她的懷裡。
「媽咪好想你們哦!」她各給小傢伙一記親吻,最後才是餃子。
柏莉含笑說:「夫人,我先送杯紅茶來,妳就在客廳休息會兒,我去準備晚餐,等會兒就可以用餐了。」
辛品萱點頭,未待柏莉離開,她迫不及待的拉著兒子、女兒坐進沙發。
「你們為什麼沒有告訴媽咪就和爹地離開?你們知不知道媽咪快被你們嚇死了。」
辛子儀窩進她軟軟香香的懷裡,嬌氣的說:「爹地說,妳有些事情還沒辦好。」
「媽咪,爹地沒告訴妳,要帶我們離開?」紀子禮敏感的察覺異處。
「爹地說我們以後都要住在美國,還幫我辦了入學,以後我會和哥哥念同一所學校。」辛子儀全盤供出父親的說詞。
「他怎麼能!」辛品萱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怎麼會覺得他收斂!或者,他收斂只是為了降低她的戒心。
他總是不經她的同意,就擅自為她答應茶會邀約,甚至決定她該去學美姿美儀,連衣著打扮,他也要求必須經過造形師的同意才能穿戴出門。這是結婚時發生的事,她的抗議,他充耳不聞。
現在更過分!他們離婚後他仍妄想操縱她的生活,甚至是孩子的。
「太可惡了!居然連商量都沒有,他忘記小儀的監護人是我嗎?老天!如果我沒有追來,他下一步該不會是向法院要求重新審理小儀的監護權。」想到這裡,她開始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