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輕應著,眼皮緩緩地閉上,她有著三秒入睡的絕對疲累,但是——
「大哥。」
「嗯?」
「我現在沒有吃東西。」她不知道要提醒他幾次,他才能別用那種目光看她。
每次被他那樣看著,她總有種錯覺,彷彿她正嗑著美食,但她卻被人用視線從頭吃到腳,連渣都不剩。
「看得出來。」他就喜歡看她倦極想睡,卻又努力想保持清醒的逗趣模樣。
視線依舊熱烈,她累得放棄阻止他,無聲歎了口氣道:「大哥,是不是宮裡的人都喜歡盯著人看?」
「我不是很清楚。」
「可是皇上也跟你一樣很喜歡盯著人看啊……」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時時刻刻盯著,但乂不是被監視,而是一種讓她很心慌意亂的注視,不討厭,但就是被盯到很難為情。
夏侯歡楞了下。所以,他一直盯著她,哪怕他回到皇帝的身份,仍不知不覺的,習慣成白然的盯著她?他以為他有所收斂,可事實上她的感受不變……
那麼,夏侯決發覺了嗎?這對她不是好事,但他卻無法克制。
忖著,聽見她平緩的呼吸聲,他徐步走到床邊,望著她的睡臉。
這是種很古怪又難以言喻的心情,彷彿這樣看著她,他的心就能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喜悅。為什麼?他自問,如果一直看著她,是否就能找到答案?
三更天,祝平安來到寢殿外不見辛少敏,不敢置信地前後左右看了一遍。
那小子該不會是誰的眼線,要暗殺皇上……「皇上!」祝平安沒了平常的沉著,慌亂地推開殿門,殿內不見夏侯歡身影,他心頭像是被掐得死緊的當下——
第6章(3)
「靜。」
祝平安熟悉的嗓音從通往耳房的那扇門後傳來,他側眼望去,就見夏侯歡從門後走出,身上穿著太監服飾假扮成歆。
今夜皇上沒打算出宮,這打扮分明是為了少敏,真教他不知道該不該氣惱。
「皇上難道都沒歇息嗎?」祝平安低聲問著。
皇上會從耳房走來,他不必問就知曉睡在耳房裡的人必定是少敏。
「朕不累。」
祝平安無聲歎口氣,著手替他更衣。「昨兒個華若殿的小太監說,少敏在取膳回來路上遇到一名宮女,兩人相談甚歡。」
「是嗎。」他想也許就是少敏提過的那名宮女。
聽夏侯歡不以為然的口氣,祝平安已經歎到無氣可歎。這分明是個疑點,要是以往,皇上肯定會揪著這點往下追查,如今卻這般忽視,他到底該開心皇上不再疑心重重,或是擔心皇上縱容惹禍?
兩人沒再交談,祝平安替夏侯歡整衣束帶,戴上面具後,遣了小太監前往前殿報唱,祝平安再和夏侯歡上朝迎戰。
然,半路上,就見太斗揚笑迎面走來。「皇上。」
「如何?」夏侯歡一見他的笑容便知他已辦妥。
「卑職已照皇上吩咐行事。」
「很好,你一夜辛勞,下去歇著吧。」夏侯歡臉上難得漾出真心笑容。
「謝皇上。」
夏侯歡心情極好,想著自己離大權回歸又更近了一步。
早朝上,議論的是玉辰宮爆炸一事,夏侯歡一坐上龍椅,便開門見山地問:「黃昆,內務府調查結果如何?」
「啟稟皇上,奴才已經清點火藥局所有火藥,並無火藥失竊,這上頭記載的是火藥局裡的數量,還請皇上明察。」黃昆跪地,雙手呈上記冊。
祝平安接過遞至夏侯歡面前,夏侯歡隨意翻過,再問:「工部尚書?」
「啟稟皇上,臣亦派人清點過,軍器所的火藥數量並無異,還請皇上明察。」
朱茗璜早有準備,一併將記冊呈上。
夏侯歡同時翻看兩本冊子,眉眼不抬地道:「這就奇了,火藥局和軍器所皆無火藥失竊,那炸了玉辰宮的火藥究竟是從何而來?蕭愛卿可有何想法?」
「皇上,臣以為五軍都督府裡若有火藥也不足為奇,畢竟五軍都督掌管兵權,移防操演時,亦會利用火藥。」蕭及言向前一步稟報。
站在武將首席的龐銳聞言,不滿道:「皇上,首輔所言差矣,臣統兵權,想得軍械武器,得經由兵部調派,這麼說來,兵部裡亦有火藥。」
兵部尚書李鐸不敢置信地反駁道:「皇上,總督大人此話偏頗,臣可調兵調械,但所有調派申請,工部和內務府裡皆有記錄,總督大人此言分明是含血噴人!」
「你!」龐銳一雙虎眼怒瞪著李鐸,李鐸也不甘示弱回瞪。
李鐸怎麼也不能在這當頭緘默,他的女兒已被列為嫌犯,他要是什麼都不辯解,恐怕他李家從此就要消失在西秦的朝堂上,就算不為自己,他也得替女兒爭一口氣,洗刷冤屈。
「好了!」夏侯歡不耐的低斥著,詢問難得沉默的夏侯決。「攝政王有何看法?」他就要看看夏侯決有什麼本事安撫他的左右手,或者他會選擇袒護哪一個,捨去哪一個。
夏侯決沉吟了下。「臣倒是認為首輔大人是唯恐天下不亂。」
「此話怎說?」
「就如方才兩位大人所言,不管是統兵調兵,在職權範圍裡,想得軍械火藥必得向工部或內務府申請,工部和內務府所呈上的冊子既都顯示沒缺少,那就代表這火藥並非是宮中流出。」
「那麼攝政王認為是來自民間?可民間不得私造火藥,誰有這膽子在天子腳下犯法?」
「皇上,昨兒個宮中禁衛勘察過玉辰宮,確定玉辰宮失火與火藥並無關係,現場沒有遺留火藥痕跡。」
夏侯歡不著痕跡地哼笑了聲。那晚爆炸聲響就連宮外都聽得見,要說與火藥無關,真是睜眼說瞎話,想要同時保有左右手?沒那麼容易。
他目光一轉,看向蕭及言,蕭及言隨即啟口,「啟稟皇上,昨兒個臣奉皇上之命,調派右武衛前往宮中、六部及五軍都督府裡搜查,已有收穫。」
夏侯決聞言,回頭瞪向李鐸,這宮中禁衛如果沒有李鐸給予的調派兵符,右武衛豈會聽命於已被他架空的皇上?
李鐸直視前方,無視他的怒視。昨兒個他已察覺夏侯決不見得會保全自己,再者隨著皇上親政,以首輔為首,許多官員對夏侯決的不滿與日俱增,他不能不替自己打算,而方才龐銳一口咬住自己,更證明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呈上來。」夏侯歡沉聲道。
蕭及言朝殿外說了聲,殿外等候已久的右武衛將軍大步踏進殿內。「微臣劉代中叩見皇上。」
「劉將軍,昨兒個可有搜出什麼?」
「啟稟皇上,臣昨兒個奉命搜查六部、五軍都督府,最終在左軍都督府裡找到上百支黑火藥,此刻正放在殿外。」
「五軍總督,你可有話說?!」夏侯歡聞言怒斥。
龐銳貴為五軍總督兼勇世侯,統管五軍,如今卻在左軍都督府查出黑火藥,難辭其咎。
「皇上,臣不知道,臣——」龐銳一頭霧水,百口莫辯。
五軍都督府裡根本不可能放置火藥,那分明是有人嫁禍栽贓!
「皇上,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還請皇上明察。」夏侯決急聲道。龐銳是他的表弟,手握半邊兵權,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無論如何得要力保他!
「究竟是否有人栽贓,就交給大理寺卿查辦,但從即刻起,五軍總督暫時卸下職權,由前軍都督暫代。」
「皇上豈能恣意行事!」夏侯決怒道。
「放肆,朕如此處置,誰有異議?!」夏侯歡怒不可遏起身,面具底下的黑眸梭巡百官。
李鐸率先高喊道:「臣無異議!」後頭官員隨即跟著唱和。
夏侯決瞇起黑眸,不敢相信這些人竟一夕造反!
夏侯歡微微揚起唇角,這就不枉他昨天費了那麼多功夫陪伴貴妃,還要太斗佈置這嫁禍戲碼。
天亮了……不,應該說,下午了。
辛少敏呆站在耳房外頭,看著炙烈的太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得這麼沉,一路睡到下午,這應該是她來到這裡之後,頭一次睡到自然醒,頭一次睡到這麼精神飽滿。
是說……大哥呢?祝公公呢?祝公公昨天說三更天會來……不知道大哥是怎麼幫她掩飾過去的。
左看右看,這看似無盡頭的走廊、走廊外的小園子,遠處的林木湖畔皆不見半個人影……這座皇上居住的宮殿會不會太冷清了?
她發呆了一會,乾脆往前逛逛。祝平安說過未經傳喚,不能隨意走到前殿,但後殿倒是可以隨意走動。
沿著走廊過了小園子,就是一座人工湖泊,湖面十字橋上設有石亭,湖畔邊有白石鋪道,垂柳拂湖,剛剛她醒的時候,明明還是艷陽天,但現在天空已經出現了厚雲遮日,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味,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粘膩滯悶。
辛少敏徐步走向湖畔,左顧右盼了下,二話不說地褪去宮服。
她實在不太喜歡在光線這麼亮的時候洗澡,可是她身體實在是太粘了,就算不洗,稍微沖個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