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倪葦儂緩緩轉過身,看著坐在床邊的關季禮,她頓了一頓,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我聽不懂你在暗示什麼。」
她想了想,直截了當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陰季禮拍了拍床邊的空位,要她過來,「我們聊聊好嗎?」
倪葦儂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拖著步伐來到他的床邊,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不過她還是刻意讓兩人之間隔了一段距離,畢竟坐在一個男人的床上還是讓她感到有些彆扭。
「你想聊什麼?」她問他,總覺得他想聊的事,自己並不會想聽。
「你要這樣聊嗎?」他指了指倪葦儂臉上的紙面膜,那張面膜只露出她兩顆骨碌碌的黑眼睛和一張小小的嘴唇,他看不見她臉上任何的表情,而且跟這樣的「面具」說話,讓他覺得有點可笑。
「啊這——」倪葦儂被他這麼提醒,才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敷著面膜,本想拿下來,可是一想到剛才他在浴室裡講的話,她又把手放下,訕訕的說道:「不想再嚇到你,所以還是不要拿下來比較好。」
原來她還在介意剛才的玩笑話,關季禮解釋道:「如果剛才的話讓你不舒服,我可以道歉——」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的意思。」倪葦儂搖了搖手,反正她已經打定主意,以後不再讓他看見自己卸妝後的模樣了。「你還有什麼話快點說吧!我聽完,想去睡覺了。」
「嗯,下個月底我們就要結婚了,我是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這個企業聯姻……」
「我知道,你打從心裡就不喜歡我這個人吧!」倪葦儂很怕他又說出讓自己難堪的話,索性打斷他,自己主動說道:「所以你對這個婚姻,肯定是千百個不願意,不過我也可以老實告訴你,我也不怎麼喜歡你這個人,對這場婚姻,我的心裡也從沒抱過任何期待。」
「所以……」關季禮聽了她的陳述,沉默了下來。
「所以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話好說了。」不知為什麼,說完了一連串的話,她的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她想起身離開,但關季禮卻捉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這麼不認同這個婚姻,我們可以另外取得共識。」關季禮提出了他的看法。
「共識?什麼共識?」她不明白的回視著他。
「結婚以後,你可以擁有自己的交友自由,不論是女人——」他讓語氣更為婉轉的說道:「或是男人,我都不會去干涉。」
關季禮說得好冷靜,但是倪葦儂卻因為他的話,覺得好像眼前的空氣都被抽乾了一樣,稀薄得讓她有點無法呼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很不淑女的低咒了一聲,然後把臉上那張讓她悶得透不過氣的面膜摘了下來,用力的瞪著關季禮。
「女孩子別罵粗話。」他提醒著她。
「是,不罵粗話,那麼我想請問一下,」倪葦儂吸了口氣,故意把唇瓣揚得高高的,裝得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詢問著他,「關先生,請問你現在是在暗示我,結婚之後,我可以給你戴綠帽嗎?」
這個可惡的傢伙,就算再不喜歡她,覺得她長得難看,入不了他的眼,他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羞辱她,將她往別的男人身上推吧?
「你何必這樣曲解我的話呢?我只是認為,給你適度的自由,對我們、公司、甚至是維持這個婚姻,都會有正面的幫助。」
「你……是你太前衛,還是我太保守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跟你說下去!」倪葦儂氣呼呼的直吐氣,她離開了他的身邊,一刻也坐不住,她在他的面前,來來回回的走著,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雖然她在國外讀書、雖然她不怎麼喜歡關季禮這個人,但是對「婚姻」這兩個字,她還是很傳統的認為,既然結了婚,雙方就必須負責的、認真的去維繫一段婚咽。
她以為他們兩個之間就算沒有「愛情」,但至少時間久了,會培養出夫妻間不分不離的「親情」。
但是現在他們連婚都還沒結,他就已經告訴她,她可以不管他這個丈夫,去到處找別的男人來安慰她的空虛寂寞,難道他從沒想過自己也可以為這段婚姻付出一點點的努力嗎?
「你可以慢慢去想我說的話,現在或許你無法接受,但或許一年、兩年之後,你就能夠明白了。」
企業聯姻的事情,不是只發生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他看過太多的例子,知道其它人是用怎樣的方式在相處,他只是不希望倪葦儂因為這場婚姻而失去太多她本來應該擁有的東西。
「對,你最聰明,你對任何事都設想周到,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要得體的回應你,以後你想找什麼奇怪的女人,我都不會干涉呢?
「哦!最好在『我們家』的旁邊再蓋棟別院,以後你大可以把『姐姐妹妹們』都接進家裡來住呢?關季禮,如果這才是你的目的,好——你想怎樣都隨便你,我無話可說。」倪葦儂嘩啦啦的說完,然後氣急敗壞的離開關季禮的面前,掀開那扇藍色的門簾,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裡面。
伏在床上,她的腦海中不斷反覆著關季禮所說的話,愈想愈生氣,捉住了一旁的抱枕,不停的一拳拳直往上頭K,好像把眼前的枕頭當成了可惡的關季禮似的!
「可惡、王八蛋、自大狂——我為什麼那麼倒霉,要嫁給這種大笨蛋!」
她的責罵聲,透過絲簾清楚的傳遞過來,關季禮就坐在臥房的床邊,隔著那麼短的距離,清晰的聽見她生氣的詛咒——
他並不想惹她傷心,但看著倪葦儂受傷的模樣,他的心也莫名的跟著糾結著,他以為自己這樣的安排對彼此都好,但她似乎並不接受,只是除了這些之外,他還能給她什麼呢?
愛情嗎?
他給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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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是你要的水果色拉;先生,這份是您的早餐。」傭人陳嫂將兩人各自要求的早餐做好,端上桌。
關季禮手上翻閱著財經早報,但心思卻不自覺的飄移到倪葦儂的身上。
自從那晚和她談過之後,她已經有一個星期不肯跟他說話,甚至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好像打算把他當成隱形人來看待。
沒想到他們連婚都還沒結,就提早進入「相敬如冰」的階段了。
「你早餐吃這麼少,營養不夠,對身體不好。」關季禮出自關心的說著,也對她釋出善意。
倪葦儂原本拿著叉子,很沒食慾的翻攪著眼前的水果色拉,但一聽見關季禮這麼說,她很故意的將眼前的奇異果、蘋果、芭樂、小西紅柿叉成一串,一口氣的往嘴裡塞。
本小姐就愛吃水果色拉當早餐,誰要你多管閒事。
「婚禮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昨天下午婚紗公司聯絡,婚紗已經從法國空運過來,需要我陪你去試婚紗嗎?」關季禮看著倪葦儂一口口用力的啃著水果串,看樣子,他的示好,她似乎還是不肯接受,這麼一來,兩個人去試禮服,大概氣氛也不會太好。
試什麼婚紗,反正一切都是騙局,做得那麼逼真幹嘛?
倪葦儂悶不哼聲,捧著水果色拉的盤子,站起身,離開餐桌前,不想再聽見他的聲音。
「倪葦儂,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關季禮見她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擅自離座,他皺了皺眉,把財經早報一扔,跟著她走進客廳。
她像只小貓般蜷縮在沙發上,一邊吃著水果色拉、一邊拿著遙控器打開電視,上上下下的按著上頭的按鈕。
「這樣好了,我下午三點提早下班,我們一起過去試禮服。」
關季禮站在電視前面,擋住她的視線,倪葦儂突然停下按遙控器的動作,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好笑!台灣的節目怎麼這麼有趣呀!」
她有透視眼嗎?
怎麼他擋在她的面前,她還看得見電視上在演什麼?
關季禮轉過頭,看見螢幕上正播放兩名政治名嘴,因為三口不合大打出手的畫面,倪葦儂看得津津有味,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看這種沒營養的節目也能笑得這麼開心嗎?」從來沒有人不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關季禮因為倪葦儂的態度,不禁惱怒了起來。
這男人今早怎麼這麼囉唆呢?都九點了,平常這時候他已經準備出門上班了,為什麼還不出去,偏要在她面前訓個沒完?
「哈哈——打到鼻子都腫了哩!怎麼台灣人對政治這麼熱衷呀!」不理會他臭著臉的表情,她還是笑,笑到忍不住拍手叫好。
什麼沒營養?我就偏要笑得這麼開心,不行嗎?總比跟你講話,講到氣得頭髮都快燒起來要好多了!
「倪葦儂,你現在是打定主意不理我是嗎?」
對,就是不想理你,討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