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命中注定,我不喜歡聽,」黃蓁大聲說:「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我很想試一試,但目前——身不由己!」卓爾說:「誰都知道,我有個世界上最好的丈夫,還有個可愛的孩子,我還能做什麼?」
這回絕到黃蓁發呆,好半天她才說:
「這麼錯綜複雜,看來是有點困難。」
「所以我很想讓它過去。」卓爾說。
「那麼你告訴我,你能甘心嗎?」黃累問。
「我不知道,」卓爾停一停,說:「大概不能。」
「怎麼天下盡多這種事呢?」黃素仰天長歎。「我同情你,卻幫不了你。」
「我不需要幫忙,也不再打擾你了,」卓爾振作一點。「繼續你們的兩人世界吧!」
「不,我們已決定今天走出這房間,重新投入人群,」黃蓁笑。「我們要人分享我們的快樂。」
「我已經分享了,你是幸福的。」卓爾衷心說。
「謝謝你,我們再聯絡。總之在我走之前一定給你電話,或許再見一面。」黃蓁說。
「希望你回心轉意,我是非常好奇的希望見『他』。」卓爾說。「而且不想等得太久。」
「我考慮。」黃麥大笑,掛斷了電話。
卓爾想了一會,慢慢放下電話。
黃蓁的快樂和幸福影響了她,她能不能像黃蓁一佯做?而且同樣得到幸福?
畢群——能給她幸福嗎?
她——心中竟毫無把握。
走進夜總會,卓爾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陌生了,也許心理關係,她實在太久沒跟堅白一起來這種場合了。
他們訂的位置很好,正對著音樂台,另一邊的窗外可以俯瞰整個海景,即使不跳舞只坐在那兒,也是很悠閒、很舒眼的一件事。
「我特別讓他們留這個座位的。」堅白說。
「我很喜歡,」卓爾由衷的。「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
「我不該周到嗎?」他笑。
「我們已是老夫老妻。」她也笑。
「夫妻相處的日子愈長久,感覺愈醇,做丈夫的愈該對妻子周到、慇勤。」他說。
「那麼做妻子的應該怎麼做呢?」她問。
「恩——」他想一下。「應該更體貼。」
「你是說我不夠體貼?」她立刻說。
「怎麼會呢?不過你比較事業型,到現在才肯停下來,回到家裡。」他說。
「原來對我不滿了那麼多年啊!」她開玩笑。
「應該說是少許的不夠十全十美,」他說:「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已經十全十美。」
她沒有出聲。
其實以前比現在該好十倍才是,以前至少對堅白很專一,現在——畢群在她心中的地位比堅白重得多,甚至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怎麼?我說得不對?」他問。
「不——我只是在想另一些事,」她振作一下。「當然,你說得對!」
她是那麼言不由衷,可是不這麼說又怎麼辦呢?她怕自己永遠都鼓不起勇氣來對堅白說畢群。
「跳舞,好不好?」堅白做一個手勢。
卓爾隨即站起來。她心中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和堅白跳舞,就像日常生活一般,能有什麼特別呢?
音樂溫柔,燈光也溫柔,她又忽然想起畢群,想起和畢群共舞的情形,那感受美妙、溫馨、滿足,和現在完全不同。人是一定偏心的,尤其在感情上。
想起畢群,她的情緒就亂了,腳步也亂了,一連踩了堅白好幾腳。想定定神,又覺得她看見了畢群——
看見了畢群?她心中巨震,是幻覺吧?畢群怎麼可能在這兒?昨天的電話他還在美國,飛機也不可能這麼快,而且——
心中的驚疑還沒有過去,她竟——竟真的看見了畢群。他並沒有看到她,他正專注的對懷裡的女孩子在笑,笑得加樣溫柔。深情,他——他——
一下子,卓爾則中雷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搖搖欲墜。畢群居然會在香港,擁著另一個女孩,那他——昨天打電話給她時已在香港了吧?他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不肯講真話?當時他還口口聲聲說請她准他來香港,這人——豈非太可怕?
她的心臟逐漸在收縮,身子愈變愈冷,愈要愈僵硬。她努力的把視線移向畢群懷中的女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天下竟有這麼巧、又這麼可怕的事?畢群的女伴居然是卓爾唯一的好朋友黃蓁。
黃蓁——所有的事電光火石般的回到卓爾腦裡,令黃蓁一見鍾情的男人原真是他,當黃蓁在講時她就已覺得像畢群,只是做夢也想不到真會是他;
他對黃蓁做的那些功夫,獻的那些慇勤,回想他對卓爾的那些——卓爾的心結成了冰,他講的沒有一句真話吧?他原來一直在騙人,騙了她,也騙了黃蓁。
「卓爾,你怎麼了?」堅白詫異的。「你全身好像結了冰,又硬又冷,你不舒服?」
「是,可能冷氣太強,」她深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我有點冷。」
「咦?!你的臉色也這麼可怕。你一定病了,我們快回座位去。」堅白永遠把卓爾放在第一位。
她點點頭。趁黃蓁還沒發現她之前離開吧!她不知道要怎麼應付這尷尬的場面。
「咦?! 卓爾,」背後傳來黃蓁的聲音,完了1「你怎麼也來了?」
她勉強自己回頭,她自知臉色難看得無以復加,也只能回頭。
「是你,黃蓁。」她強笑,這笑容比哭更難看。
「啊!真巧,你一定就是大家口中十全十美的徐堅白了?」 黃蓁大方的伸出右手。「我是咦?!,卓爾一見如故的好朋友1」
卓爾聽見堅白和黃蓁寒暄,又聽見她把畢群介紹給堅白,她不敢抬頭看,她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
「卓爾,他就是你一直想見的令我難以自拔.不顧一切的男朋友,美國回來的畢群。」
卓爾不想在堅白和黃蓁面前失態,更不想讓畢群看到她沒出息的樣子。她抬起頭,伸出右手。
「你好,畢先生。」她直視他。
「叫我畢群好了!」畢群的眼光深深的,動也不動的凝定在她臉上。「徐太太。」
那眼光——依然驚心動魄,令人想逃。那聲「徐太太」,又是那樣的錐心刺肺。
「對不起,我跟你講過,我的好朋友是一等一的美女,你現在看到了吧?不能再不信了?」黃蓁口無遮攔。
「我怎麼不信呢?我絕對相信你的朋友都是不同凡響的,徐先生不也是人中龍鳳?」畢群說。
他這些應酬話實在令人難以消化。堅白先皺起眉頭,看卓爾一眼。
「卓爾有點不舒服,我們想先回家,」他說;「或者——明天我們一起吃頓飯?」
「好,一言為定。」黃蓁說:「明天我訂地方,然後再通知你們——卓爾,你的腦色很差,哪兒不舒服?」
「這一陣子身體比較差,」卓爾不看畢群。「常常覺得累,無緣無故的就會發冷。」
「那是要休息了,」畢群在一邊搭腔,他居然能這麼鎮定,若無其事般。「是血壓低?或是神經衰弱?我有經驗,多休息,吃點營養品就行了!」
「是,謝謝你,畢先生。」堅白禮貌的向他們點點頭。「明天通電話,再見。你們好好玩!」
「再見。好好休息,卓爾。」黃蓁叫。
卓爾點點頭,回到座位。
堅白立刻招來侍者,付了賬,馬上離開夜總會。
外面的空氣很涼,已經秋天了。
「你舒服一點了吧?你的手暖起來了!」堅白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多了,外面空氣清新,」她撫著臉。「我可能不適合人多的地方。」
「我們不該來夜總會的,」堅白微笑的凝視她。「其實任何地方,只要我們在一起,不是一樣嗎?」
卓爾只報以微微一笑。剛才的震驚還沒有過,心中仍是紊亂的一團。
「黃蓁人很爽快,她那男朋友——也許我說得不對,我覺得他有點邪,不夠正派。」堅白說。
「是嗎?我設怎麼注意,」卓爾說:「人家的事我們不必理,黃蓁喜歡就行了!」
「這是真話。」堅白笑。」對你的朋友我也很緊張。」
門童把他們的汽車開過來,堅白服侍卓爾上車,他對卓爾真是全心全意的。他那種不落痕跡的周到、體貼,有時真是令人無法不感動。
「我看得出來黃蓁喜歡畢群多些,畢群一一彷彿胸有成竹似的。」堅白又說。
「你只不過和人家講幾句話,又會看得這麼多、這麼清楚?」卓爾不以為然的。
「還有,畢群剛才盯著你的眼光很可怕,」堅白若有所思。「他像想把你一口吃掉一樣。」
「哪有這種事?」卓爾心中巨震。「人家才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
「就因為第一次見面才覺得可怕。」他說。
「那你還約他們明天吃飯?」她反問。「推了吧!」
「我是給黃蓁面子。」他說。
「我想黃蓁並不會介意,」她說:「請他們吃飯反而是打擾他們。」
「好吧!明天我讓秘書打電話去推了他們。」堅白輕描淡寫的。「我本來的意思是不想讓你太多時間留在家裡,出去走走,吃頓飯或許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