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他還是把事倩扯到她身上。
「卓爾,不是故意講給你聽,不是討好你,失去感情,心裡永遠不能平衡,我天生是一個愛情追尋者,」他搖搖頭,又說:「愛情對我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於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尋覓,我以為我還能再找得到。但——一次次的失敗、失望、痛苦令我知道,我的愛情只有一次,失落在當年的校園裡。」
卓爾是感動的,卻不敢有所表示,她絕對、絕對不想再鼓勵他了。
「當年是我錯,你卻太殘忍了,你沒有理由一把推我到深淵。」他顯得痛苦。「你把我的信貼在佈告欄,你令我在全校同學面前出醜,你——你真殘忍。」
「只有這麼做才能令大家都好。」她說。
「大家?!你,我,劉芸?他自嘲地笑。「你的殘忍造成了大家的遺憾與一輩子的痛苦。」
「事實既已造成,講也沒有用。」她說。
「讓我們試試,好不好?」他熱切的捉往她的手,滿眼希冀的光芒。「我回去離婚,你也這麼做,我們真的可以重新來過。」
「但是——我們抹不去這十幾年中所發生的一切,」她黯然搖頭。「即使我願意——牽絆也太多。」
「你願意的,是不是?是不是?」他興奮的跳起來。」只要你肯,我們就有希望。」
她願意嗎?她可說不出。
她對自己妥協,她告訴自己仍愛他,她承認他在她心中仍占最大的地方,可是——又怎樣?生命就像一條緞子,她已編織了三十三年,她能剪去一段另續一段嗎?她能讓剪去的那段無影無蹤嗎?
小寶呢?堅白呢?那畢竟是真真實實,有血有肉的人,愛懂,對她來說真是最重要的一環? 她不知道,地弄不清楚,她不願再想,她是那樣矛盾。
「你願意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催促著問。
「我——不知道,你別逼我。」她歎口氣。
「我不逼你,我等,多久都能等,等你給我答案。」他認真地說。
回到家裡已是深夜兩點半。
對一些習慣夜生活的人來說,這個時間還算早,但對卓爾——總是十點上床的她,卻是太晚太晚了!
小寶和傭人們都入睡了,她躡手踢腳的摸回臥室,輕手輕腳的洗個澡上床,深怕吵醒了任何人似的。
躺在床上,她才偷偷的透了一口氣。
雖然她理智的沒讓自己做錯事,但那種犯罪的感覺卻愈來愈重,愈來愈濃。她明知畢群對她是有目的,她仍然和他來往。
這永恆的矛盾是不是一個噩夢?
閉上眼矚卻了無睡意,她發覺自己竟是興奮的。她的興奮——畢群的擁抱、吻、愛撫,畢群不停在她耳邊說的那些令人迷惑又心動的細語,他在表示後悔,又表示愛情,他——他仍然對她一片癡心,是嗎?是嗎?
她很想去相信他,但理智令她不信,是不要去信,就算他癡心她又能怎樣?何況——畢群這些年來的經歷——她又怎能相信?
一個在無數女孩堆中打過滾的人,他仍會癡心?
但一一但——卓爾臉紅了。畢群這麼對她,表示她仍有足夠的吸引力,仍能吸引浪子般的他,這是她暗自歡喜和滿足的。或者,是女人的虛榮心吧1
這虛榮心甚至可以使她忘卻他是否在報復!
報復——卓爾對這兩個字又懷疑了,畢群費了那麼多功夫。精神、時間回來找她,只為了報復?這似乎說不過去,何況當年的事又不是她的錯,別再那麼小心眼的去想報復,他——大概真如他所說的,是個一生追求愛情的人,他對當年的那段情不死心。
哎! 看來她是真的被他攪亂了心湖,她再一次的陷下去,她——還能自殯嗎?
迷迷糊糊的還是睡著了,但睡得很不安穩,做了許多稀奇古怪,五顏六色的夢,夢見許多人,有父母,有小寶,有堅白,有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學,當然,還有畢群。她表面上拒絕了他,心中卻被他佔滿!
啊1她心中竟被畢群佔滿。
她是被一陣輕柔的吻給驚醒,誰! 是誰!她吃驚的睜開眼睛,看見是一張可愛的笑臉。
「媽瞇,早。」小寶甜甜的倚在床邊。
「啊——小寶!」她下意識地摸摸被側的地方。「這麼早?怎麼不上學!」
「今天星期六,」小寶的黑眸停在她臉上。「爸爸去日本,媽瞇帶我出去玩。」
「啊——今天,」她微微皺眉,畢群一定會約她的,是不是?他知道堅白去了日本。「今天媽瞇沒有空!」
「媽瞇不是不上班了嗎?怎麼又沒空呢?」小寶很失望。
「媽瞇約了人,」卓爾擁住小寶,犯罪的感覺又一陣陣上湧。「或者——媽瞇陪你午餐?」
「下午呢?我想看電影。」八歲的小寶已有自己的主意。「卡通片。」
「叫瓊姐帶你去,好不好?」卓爾硬著心腸。「媽瞇今天真的約了人,真的有事。」
「那——明天呢!」小寶眼中充滿了盼望。
「明天——好吧!」卓爾不忍了。「明天媽瞇陪小寶吃午餐,看電影。」
「那我今天就薇薇而家玩,不上街了,」小寶很滿足的。「明天一定哦!」
「媽瞇騙過你嗎?」卓爾笑著說。
「以前沒有,但是——」小寶黑眸一轉。「媽媽為什麼總不在家?爸爸說以後你都會在家陪我的!」
「過幾天就會在家陪你!」卓爾打發著小寶。「先出去玩,讓媽瞇再睡一下。」
「媽瞇昨晚很晚睡嗎?」小寶天真的。「瓊姐說,爸爸昨天打長途電話回來。」
「是嗎?」卓爾呆愣一下。「叫瓊姐進來。」
小寶出去,一會兒女傭阿瓊推門進來了。
「太太找我?」她問。
「昨夜少爺有電話?」卓爾問。
「是,是十點鐘打來的,」瓊姐說:「我告訴他說你不在,他就掛斷了!」
「什麼也設講?」卓爾追問。
「沒有啊!」瓊姐搖頭。
「後來再打來過沒有?」卓爾有點心虛。
「沒有。」瓊姐笑一笑。「是不是有事?」
「沒有——」話還沒說完,床頭的電話響了。「我來接。哦——是,日本長途電話?好——堅,是你嗎?怎麼這樣早?」
「昨晚找不到你,怕你著急,去公司前再打一次。」堅白的聲音清晰傳來。他只怕她著急,他真體貼。
「是啊!昨夜我去做什麼,你一定猜不到。」她看瓊姐一眼,示意她出去。
「那一定很特殊的——」堅白輕笑。「你會不會跑去看電影了?」
「你怎麼會猜到的?」她說。忍不住罵自己怎麼說起謊來竟可以不眨眼?
「不是武打片吧?」他還是笑。
「自然不是,是一副社會寫實片,很血腥的。」她胡亂地說,她已騎虎難下。
「你也看這種片子?」他說:「小寶好嗎?」
「很好! 我們已說好了明天一起午餐和著卡通片,她會天去薇薇家玩。」她說。
「節目豐富得令我羨慕。」他說:「你們好好玩,後天中午我會趕回來。」
「好,我們會等你!」她說。
「哦——如果夜晚出門,不要自己開車,」他忽然想起來。「治安不好,小心。讓司機接送!」
「我會的,你放心。」她說。
「好好度週末。」堅白笑。「我已約好大澤,要去他家後面的湖釣魚!」
「祝你釣到大魚。」她笑。
「我並不真想釣魚,你是知道的,」堅白也笑。「只不過想打發時間而已1」
「其實你該讓大澤帶你到東京逛逛!」她打趣。
「那恐怕昏倒的是大澤,」堅白說。大澤是他們在日本的好朋友。「徐堅白怎麼突然改變了?」
「沒有人一輩子不變的!」她故意說。啊!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是,沒有人能一輩子不要,我也不能擔保自己,」堅白的語氣是那樣穩定,也那樣肯定。「但是只有一樣,我知道我這輩子不會變,那是我對你的感情。」
「堅白——」她有一剎那的激動,只是一剎那。堅白的感情是溫暖平淡的,永不會有更大的激動。「多謝你這麼說,我——很感謝。」
「感激?!怎麼這樣說?」他顯得很意外。
「感激你對我這麼好!」她勉強說。
「難道我不該對你好?」他更意外了。「卓爾,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為自己分辯。也警惕自己,堅白敏感,她不能再隨口說。「你竟也疑心病重?」
「我緊張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他認真的。「你不要假裝不知道。」
她猶豫一下,堅白和平日有些不同,是不是昨夜的遲歸引起了他的懷疑?
「怎麼?堅。」她放柔了聲竟。「今早情緒不好?或者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都沒有,你怎麼這樣想?」他又笑起來。「我只是隨便跟你聊聊!」
「隨便也聊了十分鐘,你不去公司了?」她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