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少漠眉頭不皺一下,手中摺扇輕敲,表情高深莫測。「好,史書笙那個傢伙我幫你拖著,至於東西,你自己去搶。」
他口中的「東西」自然就是煙波,曲夜好面子,不過剛交手居然就被史書笙算計了,他嚥得下這口氣才怪,
「真乾脆!」曲夜笑瞇瞇地看看儲少漠、,又看看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的方無非。
「既然儲二少這麼乾脆,我也不好意思再賴下去,以後如果你反悔,哼哼……」
儲少漠翻了翻白眼。「知道了,我可沒興趣試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藥。」
「那就好。」拉開一頭霧水的薛皓,曲夜臨走時不忘囑咐:「少漠啊,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偷偷告訴你一句——你家無非好像在害羞呢!」
曲夜說罷走人,目不斜視,只苦了跟在他旁邊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薛皓。
第一次見儲少漠的臉色那麼豐富,又青、又紫,又黑、又白,嘿嘿……
耶?害羞?儲少漠趕緊轉過頭去,卻見方無非紅暈未退,瞠怒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回屋去。
儲少漠在她身後歎息。
瞧瞧,難得一個花好月圓表白夜,怎麼就這樣浪費了呢?
搖頭,他鍥而不捨地跟上去。
「無非……」
第九章
「唉!」不知道歎氣了幾聲,方無非坐在書房裡懶洋洋地翻著手中的帳冊。
紅箋捧著點心過來。「小姐,吃點東西吧,剛才聽你叫餓。」
瞥了桌上一眼,水晶餃子和鴛鴦蹄膀都擱在青瓷碗中,看來很可口。若是平時,方無非一定立刻放下手頭的事先吃了再說,然而今天她卻一動也不動,有氣無力地說:「放著吧,我現在又不餓了。」
不餓了?紅箋滿眼問號。小姐今天好奇怪?剛才明明是她急著要自己拿點心過來的。
「你要是餓的話你吃吧。」方無非打發掉紅箋,趴到桌上發呆。
「小姐。」
紅箋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嚇了她一跳。
瞪了她一眼,方無非埋怨道:「幹什麼突然嚇我?」
「沒有啊。」紅箋無辜地道:「明明是小姐你自己在發呆。」
發呆?方無非理虧不肯認錯,強詞奪理地道:「就算我正常你也不能這樣突然靠過來吧,到底我是主子?還足你足主子?」
「你是。」當主子不講道理時你還能怎麼著?紅箋只好乖乖認錯,自認倒榍。
「小姐。」視線瞟到桌上,紅箋問:「你是不是在想儲二少?」
聽到這句話,方無非目光開始亂瞟。「誰跟你說我在想他?我告訴你,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沒有嗎?」紅箋還是很懷疑,下巴朝桌案的方向揚了揚。「那紙上怎麼寫的全是『儲少漠』這三個字?」
暍!方無非火速把攤在桌上的宣紙抓起來,三兩下撕爛丟進字紙簍,然後若無其事地把帳冊攤開。
「我在練字。」
「所以只寫儲少漠三個字?」紅箋睜著一雙大眼,疑惑地問。
方無非繼續臉不紅氣不喘地強詞奪理:「是啊,這三個字把所有筆畫包括在內,是練字的最佳選擇。」看紅箋一臉困惑,她揮揮手。「哎呀,你別管那麼多了,給我端碗冰鎮酸梅湯來。」
「哦!」紅箋點頭,轉身出去。
方無非鬆了口氣,趴到桌上喘氣。真是,連紅箋這個乖寶寶也不好唬弄了。
想了想,抓過餃子一邊往嘴裡塞,一邊繼續發呆。
「非非!」外頭兩個聲音齊聲叫著,接著兩道身影像兩隻蝴蝶般飛進來。
「非非!」一個手拿鳳冠,一個手拿嫁衣,聲音興奮無比:「快點試試,繡坊剛送過來的。」
「娘、二娘!」方無非無奈地看著兩位興奮過度的寶貝娘親,「你們別這樣奸不好?我還在做事!」
「沒關係。」方夫人拉開她的手,不由分說便開始解開她衣服的扣子。「只一下子,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她嘴角抽了抽,只好由著她們給她換衣服。
「非非腰身細,腰帶應該再改短一點。」二夫人嘀嘀咕咕。
「繡的鳳凰有點粗糙,要是針腳再細密一些就好了。」
「袖口再放寬一點。」
「裙腳要修一修。」
方無非翻了個白眼,真是無聊,也只穿一天而已,用得著這麼費事嗎?再說,這件嫁衣是方家商行裡最好的繡娘趕了一個多月做出來的,怎麼可能會差?
但是,這兩位寶貝夫人可不這麼想,左挑右挑,挑了一堆毛病,準備拿到繡坊去讓繡娘改,等到解脫的時候,方無非已快睡著了。
打個呵欠:心裡煩,看看天色快黑了,乾脆把帳冊一收,找薛皓去了。
她剛走出門口,就見薛皓從自家門口出來。「薛皓!」
看見她,薛皓笑瞇瞇地跑過來。「無非。」
方無非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好幾遍。「你幹什麼穿成這樣?」眼前的薛皓穿著一身新做的綠綢衣,英姿煥發,風度翩翩,分明刻意打扮過。
薛皓不太好意思地抓抓頭。「今天是洛陽花會。」
洛陽花會?方無非愣了一愣,想起早上談生意的時候似乎聽鄭老闆提過。
「你想去洛陽花會?」她居然忘得乾乾淨淨——本來這等驚動整個洛陽的盛事都會邀本地名門大戶去觀禮,以前也都會請方老太爺和喜歡風雅的方老爺去坐一坐:現在方無非當家,讓她一個女兒家去看青樓女子爭奇鬥艷實在不恰當,因此只請了方老爺,是以她今天心情一煩,也就沒記著這回事。
「對啊。」薛皓看看她,「你要不要一起去?」其實洛陽花會也有很多女子去看,不過都只是遠觀,男子則沒什麼顧忌。
「好啊!」方無非看看自己身上的女裝,想了一下。「我去換一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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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乃是東都,繁華直追京城,這洛陽花會自然是美人如花,羅衣似雲,輕紗軟幕飄飛,旖旎如夢。
方無非換了男裝,與薛咯租了條小畫舫,擠在湊熱鬧的輕舟間,看著湖中央最豪華的花船。
再過一會兒,花船就會點起最中央的那盞巨大花燈,經過初選的幾位佳秀一一獻技,最後由仕紳們選出花魁。
「咦?」薛皓突然叫了一聲。
方無非坐在畫舫中吃烤乳鴿,聽到他的聲音,撥空瞅了他一眼。「幹什麼?不會有你的舊情人吧?」
薛皓尷尬。「無非你別亂說。」他一向潔身自愛,頂多喝喝花酒,哪有什麼舊情人?
「不是嗎?」方無非笑嘻嘻的說。「不管是不是,不如今晚挑一個花娘共度春宵去,前段時間我看你沮喪得很,今天就高興高興。」沮喪的原因當然是煙波。
薛皓被她說得滿臉通紅,轉頭不理她。
一手拿乳鴿,一手抱著茶壺,方無非晃到他身邊。
「款,到底看到什麼了?」
「也沒什麼。」
「是嗎?」一雙眼四處掃蕩,想瞧出薛皓在意的東西,最後落到花船旁的貴賓畫舫上;她眼眸一瞇,丟開手上的乳鴿。「他怎麼來了?」
薛皓乾笑,「大概是被人拉來的,你也知道,他們這些書生都愛這種事……」
「哼,還真是風雅。」這句話絕對是諷刺。
方無非冷冷瞧著,不多理會。管那頭豬來幹什麼,他這麼多天不見人影,想來風流快活得很!
越想越生氣,方無非跑回畫舫,繼續吃東西去。
而那頭,儲少漠正與儲少原一同坐在貴賓船上,與幾位仕紳談笑。
其實他真的挺冤枉的,前些天被曲夜坑了一把,不得已答應替他拖住史書笙,而史書笙那人詭計多端,少一個心眼都不行,鬧得他沒心力去找她,而今天到洛陽花會來,純粹是曲夜探出今夜他們會把煙波送走。
要想把人送出洛陽,自然得找個方便的地方。
今晚這裡人最多,到處是看熱鬧的輕舟小船,還有眾多別處來的船隻。
儲少漠琢磨著史書笙多半會打洛陽花會的主意,所以就應了兄長的要求,兄弟倆出來熱鬧熱鬧。
過了一會兒,居中的花船點起了花燈,各家佳麗二出場。
薛皓看得眼都直了。「無非你快來看,今年的美人好多啊!」
方無非哼哼兩聲,瞧也不瞧。切,她又不是男人,美女對她沒吸引力。
「無非,那個花娘奸漂亮!」
聽不見。
「哇,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娘哪!」
聽而不聞。
「比曲公子還漂亮上一點點。」
咦?
方無非刷的一聲跳到他身邊。「不可能吧?像曲夜耶種人,我覺得已經漂亮到極致了……」搶過薛皓手中的千里鏡,一看之下,一掌拍上船板。「真是美人!」
呃,不知道剛才是誰說美人對她沒半點吸引力?
突然間,不只方無非,薛皓也被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周圍喧嘩一片。
原來是閒逛到洛陽的靖安侯突然跳上花船,看似要搶人。
「有沒有搞錯?」方無非激動地拍著薛皓的肩膀。「你看!他這不是強搶良家婦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