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我須要再借助這種免費的廣告來為自己打響知名度?我想,拜我和董至芬的花邊新聞所賜,我的知名度大概已提高了不少。」
陸順民一時為之語塞,然後他無奈地歎息了。「秦先生,我發現你很難纏。」
「我倒覺得難纏的是你,你是不是從來不做無功而返的事?」
「我想,我大概要破例了,我現在才知道我以前有多幸運!」
秦羽軒不自覺地笑了,他發現這個陸順民挺有趣的,至少不像某些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記者那樣令人憎惡。
「好吧!我答應你我會考慮,等你寄上你的新聞稿資料來。」
陸順民噓了一口氣。「謝謝,我馬上寄資料,三天後,我等你的答覆,好嗎?」
秦羽軒搖搖頭,低笑著:「以你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我真懷疑你會讓我有拒絕的餘地。」
「哈!你是指厚臉皮吧!」陸順民自我解嘲地說。
秦羽軒不置可否,掛了電話後,他按內線電話給他的女秘書葉靜彤:「葉小姐,麻煩你幫我撥個電話給大嚴報的總編輯龔德剛,接通後請轉進來。」
他並未等候太久,電話鈴響了,他深吸口氣,拿起電話。
☆
秦羽軒坐在他的銀藍色BMW房車內,眼睛一直盯著那棟在月夜中格外雄偉氣魄,燈火輝煌的建築物發呆。
他不瞭解自己是怎麼的心態作祟:為什麼一離開辦公室就一路駕車來這裡,癡癡地佇守在大嚴報的門口,眼睛直盯著玻璃大門,苦苦的等待。
是為陸順民告訴他的消息撼動所致,還是蟄伏在心底如春蠶吐絲綿延不絕的深情所繫?
已經深夜十一點了,他仍然沒有離開的意念,是為了再看她一眼?他弄不清自己真正的意圖。
然後,他顫抖地握緊了方向盤,他看見她了,也同時看到迎向她的姚立凱。
見他們並肩而立,宛如一對璧人般凝神淺笑,他的指關節泛白了,心臟緊縮成一團,妒意和絕望同時淹沒了他。
他看到她坐上姚立凱的白色房車,他無法克制地開車緊隨在後。
☆
思薇看了專心開車的姚立凱一眼,猶豫了一下,輕輕開口說:
「立凱,我大概會去世界時報上班,我跟他們總編輯安啟楊會面過。」
姚立凱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眼中的猶豫之色。「這很好啊!世界時報是本地有卅年歷史的大報社,銷路穩定可觀,雖然報紙尺度稍嫌保守傳統,但口碑一向不錯,特別是他們的副刊一直維持著高水平的風格,你去那裡一定能受到重視,發揮長才。」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們給我的薪資甚至比大嚴報高出一倍,安先生還特別安排我在財經組。他認為我這方面人際活絡,路線熟,一定可以駕輕就熟,勝任愉快。我個人也蠻喜歡他們的工作環境,很有彈性也很尊重記者的自主權。」
「這很好啊!你幹嘛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不知道,或許,是對新環境一種本能的恐慌反應。畢竟,我在大嚴報整整五年了,從實習開始一直到現在,如今要離開,我真的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我知道,你一向念舊,你畢業後還不斷回學校探望老師,從這點就可以看得出,別人只看見你獨立明快的作風,卻不知道你的內心世界是傳統、專一而充滿感情的。」
思薇感動的眼睛發熱,半晌,她語音模糊的說:「沒想到你把我透視得這麼徹底。」
姚立凱把車子停在她家巷口,他熄了火,深深注視著她。「這些年來我一直是用『心』在跟你做朋友。」
思薇垂下眼瞼,掩飾淚霧迷濛的眼睛。「不要對我太用心,免得——換來無盡傷心。」
姚立凱苦澀地掀動唇。「你放心,我的心臟沒那麼脆弱,該留意的是你自己。有時候,你比小孩更脆弱,更容易受到傷害。」他思索了一下,正色說:「我們無法防患他人的怨妒、憎惱、甚至蓄意的攻擊,惟有使自己堅韌一點,才能避免受到無情的打擊和創痛。你知道嗎?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是自己,別人充其量只是幫兇而已。」
思薇抬起頭:
「立凱,你真是令人感動,在很多方面我都欠缺了你這種豁達適然的的胸襟。」
「這沒什麼,兩年的留學生涯就讓我磨練成自立自強的個性,未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這都是經驗換來的。」
「你讓我自慚形穢。」
「別看輕自己,至少,我就沒有辦法適應你們新聞記者那種緊張忙碌、為搶新聞東奔西跑、晨昏顛倒的生活。更別提爬格子啦!那會要我的命。 」
「是嗎?我記得你以前寫信給我倒是蠻勤快的,而且寫得洋洋灑灑,文情並茂。」
姚立凱窘困地笑笑。「小姐,那可是我絞盡腦汁,翻爛幾大冊情書大全才換來的一些成績啊!」
「你會看情書大全?真是教人跌破眼鏡!其實,你又何必如此?結他彈得那麼好,倒不如改以清歌表達,我想效果一定比較好。」
「謝謝了,原來我屢戰屢敗,慘遭滑鐵盧的原因就在於策略用錯了!好,明天開始,我每天深夜拿把結他,站在你樓下對著你的陽台唱情歌。也許,不用第十次,你就會被我感動——-」
「你想得可真美,我看,在你的目的還沒有達成前,恐怕已被我的左鄰右里控以妨害安寧送去警局了。」思薇消遣他,順手推開了車門下車。
姚立凱隔著車窗對她說:
「你真是實際得令人沮喪,連半點陶醉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思薇靠近車窗對他甜甜一笑,好整以暇地輕聲說:
「先生,你是搞外交的,應該明白外交本來就應該因應現實之道。否則,怎能左右逢源呢?」
「你說的有道理極了,我看你根本不必去世界時報,來咱們的外交部一定可以勝任愉快,讓我們的外交政策所向披靡。」
「謝謝你的抬舉,我還是很念舊的,不想搶了老朋友的飯碗。」她衝著他盈盈一笑,輕快地沿著巷道踱步回家。
姚立凱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內,唇邊輕揚著一絲微笑,清亮的眼眸裡溢滿感情。他發動引擎駛離,一輛銀藍色的BMW從對街竄了出來。
☆
思薇脫下身上的襯衫和長褲,她換上一件寬大的連身及腿棉衫。這件舒適的棉衫,一向被用來當作在家穿的衣服和睡衣。
她走進浴室放水,準備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突然,她聽見陣陣悅耳的音樂聲,那是她新裝的電鈴音樂裝置。
她關上水籠頭,納悶著會是誰這麼晚還來拜訪她,希望不是隔壁那位從事美容品推銷員工作的芳鄰。她實在不敢恭維她那一套窮追不捨、死拉活纏的推銷策略。
她在心底暗自盤算婉拒的技巧,心不在焉地打開了門,接著,她的臉色泛白了,腿像生根似地僵立在原地。
「我能進來坐坐嗎?」秦羽軒沙啞的問,眼中的光芒奇異而灼熱。當他的視線落到思薇那雙光裸滑嫩的雙腿時,思薇不安地縮了縮腿,防衛性地昂起下巴。「你——有什麼事?」
「我想,讓我入屋坐坐,應該不至於讓你損失什麼吧!」他見思薇仍一副戒備森嚴的表情,唇角不禁掀起一抹揶揄的笑意。「或者,你怕我?」
「誰怕你來著?」思薇慍怒地讓了讓身子,讓他進來,看見他跟中那簇亮晶晶,含帶笑意的光采時,她立即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激將法。
她生氣地直拉住自己的衣角,恨不得它馬上變成長袍裹住兩條不自在的腿。「坐吧!我這可不比你們秦家深宅大院,沒有高級舒適的傢俱設備,一切從簡,希望你不會見怪,我相信你也不會,因為你是不請自來的。」
秦羽軒好風度的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一向是入境隨俗,適應力極強。」他慵懶地坐在地毯上,細細打量起居室隨意舒服的擺設。一張籐制圓形小玻璃桌,沒有椅子,四周散置了大小不一、稀奇可愛的抱枕和椅墊,很有藝術家浪漫率性的風味。
思薇抓住抱枕遮掩雙腿,冷冷地撇撇唇。「我很清楚,你一向深諳見風轉舵的哲理。」
秦羽軒繃緊著臉,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強制壓抑住翻騰不已的情緒,佯作鎮定,強笑道:
「在你眼中,我真的是個一無可取的人?」
「沒那麼糟,但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你真的那麼厭惡我,小薇?」他艱澀地問,話裡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淒涼和悲哀。
思薇顫悸了一下,她拋掀嘴唇,嘲弄地反問:
「你又何必在乎我對你的觀感?畢竟我們只是舊時鄰居的關係。你該在意的是你那遠在美國,卻不知丈夫另結新歡的妻子對你作何感想。」
秦羽軒看她緊繃著小臉,一副忿恨難平的神態,不由抬起眉毛,淡淡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