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幽雅沈慢的男人嗓音傳來。
杜雪薇循聲望去,視線有些模糊,像在沙漠公路辨識遠方來車的感覺。「咳……理帆……」
他走到床邊,左掌托著她的臉龐,右手拿開她指間的香煙,往煙灰缸捻熄,再把礦泉水湊至她唇邊。
她乖乖喝了一口,順順氣息,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抹掉眼周的水光,脫罪似地說:「我只是想嘗嘗味道。」
後理帆不語,將礦泉水放回床畔桌,上床,長腿交疊,背墊著枕頭。他腰間圍著浴巾,身上泛著淡淡清香,那是她的沐浴用品的味道,她將臉慢慢靠過去,芙頰隔著浴巾,枕在他大腿。她沒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看過他全裸,她知道他和父親的員工一樣,也會在甲板淨身,但只要她出現,他總會圍著遮蔽物,即便他們之間有親密的肉體關係,他們其實未曾一起裸泳、一起沐浴。
除了上床,他們所有的事都是分開的,個性不同、興趣下同,她外放,他內斂,她聽Jim Morrison,他可能聽J.S.Bach清唱劇……
「理帆,」柔荑在他腰上游移找尋浴巾的結,她低語:「我們截然不同,對不對?」
後理帆抓住她的手,握在掌中。「為什麼是我?」他突然間,右手拿起桌上的金幣,在五指間翻來轉去。
當年,她看上他為一夜情對象,那卻也是她的初夜。她呈現給他太多謊言,包含年齡,還有她世故的態度……待他發現,他已脫不了身,非得潛入不見光日的深海,與她玩這套遊戲。
「我愛你——」
所以是你。他知道她會怎麼說,這些從來不是實話,卻在每回繾綣交歡最美好的時刻,都要說上一次。
後理帆捏住金幣,左手一拉,將趴伏在他腿上的杜雪薇抱起,讓她與他面對面。他吻住她的嘴,又問:「為什麼是我?你和皓斯從小一起長大、交往,為什麼不是他?」
「你比他好、比他帥、比他年輕……」杜雪薇回吻他,動作有些激烈,舌尖深探他喉頭。「我就是想和你上床!」
「是嗎……」他離開她微微紅腫的唇,盯著她的眼,手往下擠,撥弄她腿間,掐住嫩濕蕊蒂,想要弄痛她。
她叫了一聲,覺得麻癢,無力地貼靠他胸膛,下意識拾起臀。「理帆……我就是想和你上床……」別問了、別問了,別問為何是他——
「理帆……」充滿渴望。至少,她從未叫錯他。
杜雪薇搖著頭。「想要進爸爸的組織……一定得身體健康。」
所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以,她是天生玩家,不怕任何意外。
「你脆弱點就好了……雪薇——」
可以讓她受點折磨就好……
偏偏,她生長的環境跟一般女孩不一樣,她父親從來不約束她,她那些沒血緣的叔叔、哥哥們竭盡所能寵她……
她說她要上荊棘海的無疆界學園,夜間要走;荊棘海的海面有很多流冰、海象複雜,他的操帆技術最好,大夥兒決定該由他送她去。
學園要招收的對象,年齡必須滿十七,她根本不足歲,還是拿了表格填。年齡欄——就寫十八吧!寫十七,太剛好、太恰巧,反而顯出破綻。果然,那個負責面試的師長,沒任何懷疑,讓她入了學。這個世界一直在順她的意,連他也無法不如此。
「雪薇……你脆弱點、受點折磨……受點折磨就好了……」朦朦朧朧的嘶啞聲調,像一隻在蜘蛛網中拍翅的絕望蝴蝶。
裸泳,第一次裸泳,撲鼻的海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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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嘗嗎?」後理帆吐了口煙,停止指上的動作,把金幣放回床畔桌,垂眸凝視著杜雪薇。
她把他的大腿當枕頭,仰躺著,被子只蓋到腰部,胸口還在起伏,嬌喘吁吁。
他降下臉龐,吻吻她,抱著她坐起。她拉過他夾煙的手,紅唇湊上去,吸了一口,這會兒,抓到了訣竅,沒再嗆咳沁淚。
白煙自她紅唇柔柔地,淺淺地吹吐出來,她只學會皮毛,嘴上煙。後理帆微微挑唇,探手取煙灰缸,將煙住裡捺。
「你的味道。」她說了句,攬抱他的頸子,吻他,從他的唇住他的下巴、喉結,輕輕吻著,嗓音溫柔地問:「生氣了嗎?」
他沒應聲,偏首看一眼桌邊的表——午後兩點。他們在床上耗了近五個小時,幾乎沒好好說上話。
「你提了以前的事……你生氣嗎?我與別人交往,卻和你——」
「雪薇,」他打斷她,推遠她嬌美的胴體,將浴巾系回腰上,挪身下床,「我如果為這種事生氣,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他邁開步伐。
早決定任她繼續使壞的,不是嗎……
杜雪薇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偏斜頭顱,視線往床畔桌移,對上金幣、男表、殘餘的煙蒂,沒幾秒,她聽見開門的聲音,笑了起來,下床,往浴室方向跑,抱住正要踏入雙折門裡的他。
「理帆,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你從來不會生氣!」她跳上他的背,親吻他耳後。
「好了,雪薇。」他大掌往後捧著她的臀。「今天,夠了——」
「不夠。」她搖搖頭,不願放手。他還有事沒告訴她呢!「你一直沒說你為什麼上我們那兒?你在電梯裡和老傢伙談了什麼?什麼是百分之五十——」
「要捐給無國界慈善組織的款項,」他直接表明,手自她臀辦栘走,分開交握在他胸前的柔荑。
杜雪薇滑下他的背,纖足踩地。「什麼款項?」愣了一下,叫道:「你要捐錢給無國界?!」
「荊棘海水下寶物百分之五十。」後理帆說道。
杜雪薇瞠眸。「你瘋了!爸爸不會同意的!」自稱「海神」的父親老是說,全世界各海域裡,保守估計的六千億美元沉船財富,全是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的,只要他們打撈上來,絕不與組織外的人分享。
「海神已經答應相關荊棘海的打撈事項,由我全權處理,他不會過問。」後理帆走進浴室。
杜雪薇仍是一臉不置信,搖著頭。「不可能——」
「雪薇,」後理帆回過身,說:「事情就是這樣。無國界這邊答應出借醫療人員——我要求你——」
杜雪薇美眸更加圓睜。「你要求我?!」
後理帆頷首。「你準備準備,也許今晚就出海。」說完,他往裡走去。
「理帆——」杜雪薇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外頭傳來的門鈴聲打斷。
那鈴聲催命地響。她旋身,要去應門。
「雪薇——」浴室裡,流水聲帶出他的提醒:「穿上衣服。」
她蹙眉。「我知道。」嬌嗔著離開。
杜雪薇來開門。安朵從兩扇桃花心木門中間,看見那張美顏探出,才鬆了一口氣,說:「我到處找不到你,原來你在家啊……」
「有事嗎?」杜雪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臉龐透出傭倦之美。
「你還問……」安朵搖頭淡笑。「你今天是怎麼了?」
杜雪薇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茫然。「怎麼了……」這好像不是今天的第一個「怎麼了」。早上,在綠羽廣場,松流遠也這樣問她。
「雪薇?」安朵叫回失神的她。
杜雪薇對上安朵關切似的眼神,退一步,將門拉開。「進來吧。」
安朵踏入門內,很溫暖。不只是暖氣空調的關係,隱約還有細弱的木柴爆裂聲。她在玄關脫掉制服大衣和鞋、帽,收進面門的牆櫃裡,並取了室內鞋,再將櫃門關好。「好久沒來你這兒了……我記得這骨董牆櫃是流遠送給你的……」她念著,左轉望去,只見到玄關通廊處的白色壁爐側牆上,多了一張掛毯。
杜雪薇分配到的這個住所,是標準的單身住所,一房一廳,樓中樓格局。
兩面開口的壁爐建在廳中央,將還算寬敞的空間區隔成四部分,整體像個左右被拉長的「回」字形,前後各一道通廊,左邊被當作客廳,右邊是廚房——一廳兩用。
安朵手撫著壁爐側牆上的薔薇掛毯,步伐住客廳栘。「雪薇——」她落坐Flos立燈下的雙人沙發,眼睛正好對住壁爐開口,透過微燃的火光,看見廚房那抹移動的身影。
她依然穿著早上那件男性風衣,像穿睡袍一樣,只隨便繫了腰帶,一顆扣子也沒扣。
「雪薇,」她又叫了一次。「你別忙了,我不喝咖啡——」
「我知道你不喝咖啡,也不喝茶。」杜雪薇從內側通廊走過來,坐入壁爐前的長沙發,將一瓶氣泡水和玻璃懷放在桌上,推向安朵。
「謝謝,」安朵說了聲,若有所思地瞅著杜雪薇,好一會兒,才問:「你跟他吵架了嗎?」她記得她說那風衣不是松流遠的……
「誰?」杜雪薇抬眸,雪白的雙腿往沙發上提,身子傾臥在抱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