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後理帆直接打斷宇星洋的嗓音,重新提起潛水裝備,視線落在男人T恤上。「我也是。」他扯唇,走往俱樂部。
「喂!」宇星洋叫道,追上前。「理帆,你還不明白嗎——你將來得繼承後家船廠——」
「所以我只有現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後理帆走自己的路。「你說的——我還年輕。我也不想等到年老力衰才要一步登天、作白日夢……」
宇星洋一頓,停住步伐,沒轍似地偏著頭,瞧那少年高姚的背影。
後理帆是個心思深沉、堅定的人,比起同樣十七歲性格浮躁的毛頭小子——
「理帆!」一聲高吼,俱樂部正牌的泊船員——巴昂,興致勃勃地跑來。「你知道嗎,樓上餐廳來了一群『NUVO』——」
「是嗎?」即便面對感興趣的事物,他依然保持韜晦特質,這樣的性格稍嫌老成,幾乎令人感覺不到該有的年少輕狂。
「你知道『NUVO』吧?」
「嗯。」後理帆應聲。
「理帆,你來了呀——」俱樂部裡,性感的美女會員倚在大廳櫃檯,嗲聲嗲氣地跟他打招呼。
唯一外顯的,就是那張俊顏,這無法掩藏、無法內斂。後理帆的異性緣極好,女人們都愛他那一頭秘潛熱情的微鬈黑髮,更別提他耀眼的五宮,隱隱按捺神秘氣韻,儘管只有十七歲,他已是個具備完美雄性魅力的男人。
「理帆,待會兒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另一名美女會員,手拿酒杯,站在弧形樓梯邊,肢體嬌嬈地勾搭正經過的他。
後理帆態度自然地稍停腳步。「喝醉不適合潛水——」
「別管這些喝醉、不甘寂寞的怨女了……」巴昂一路跟著後理帆。
後理帆對女人報以禮貌而疏離的淺笑,然後上樓。
巴昂與他同行,話越說越起勁。「理帆,你趕快把潛水用具交給管理中心,我們上頂樓。我告訴你喔……那些大哥們都是航海尋寶人,天曉得他們身上帶多少從海中古代沉船得來、撈來的珍稀寶物,也許出手大方給個什麼海洋之心當小費,我就發了——」
「作價的白日夢!」爆栗當頭。
巴昂唉了一聲,轉頭看著不知何時上樓的宇星洋。
「老闆,你怎能偷聽他人談話?」小伙子目無尊長地責問。
宇星洋瞇眼斜瞅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我偷聽?」嗓音低沉得可怕,額際張脈。
巴昂聽見指頭折得喀喀響的聲音,馬上改口。「是小的大嗓門。」腳跟速提,他飛快登樓。「餐廳擠滿『NUVO』,人手不足,我上去幫忙。」
「就只會偷懶,作白日夢。」宇星洋甩手皺眉,看一眼後理帆,無奈地搖搖頭,往樓下走。
後理帆撇嘴淡笑,上了二樓管理中心,交付潛水用具,沖澡後,換上牛仔褲和一件印有「never down to earth」的俱樂部T恤,才轉往露天餐廳。
餐廳位在——這棟「倒豎朝天靴」建物的「鞋底」——頂樓,電梯嵌設於「鞋跟」中。門一開,光線從通往「鞋跟平頂觀景座」的木造台階間縫穿落,一條一條,金燦燦地——不知道是不是那群航海尋寶人的緣故?
有點吵。後理帆出電梯,走過木造台階光影交織、聚合的空間,這才算進入餐廳。
其實,雜鬧得要命,開嘉年華會一般。有人光著上身,站在餐廳中央的圓形舞台,跳著與現場搖滾樂不搭調的肚皮舞。觀景座這邊的台階,躺著不少喝醉狂笑、胡言亂語、大聲唱歌的人。他們叫這些人「NUVO」,是Neptune Undemater and Voyage Organization——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的成員。
後理帆跨過橫躺的醉客。
NUVO跟後家有點淵源,傳言他們的創辦人杜濃,是他父親後正舷的拜把兄弟。他們那一艘艘配備先進的打撈艇,全出自後家船廠。在他出生前,這支組織的船艇每年都回後家船廠維修,只是後來,不知為何事,比親手足還親的拜把兄弟——據說——反目成仇,使得這支組織至少十七年沒再來加汀島……這些,全是側聽船廠老船匠們說的。
這次,Neptune Underwater and Voyage 0rganization—一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看似一海票人都到齊,不知有何大事?
後理帆俊臉深思,邁動長腿,拾級往觀景座,雙眸掠看每一個佔據木階當床的NUVO。
「喂……」一個NUVO拉住他的褲管。
後理帆停腳,蹲下身來。「什麼事?」他看著歪靠著木頭扶手欄杆的男人。
「幫老子弄杯水來……」男人掏翻胸前口袋,掉出一堆錢幣。「這個……小費……給你!」往後理帆手裡塞了一枚金幣。
後理帆垂眸。不是海洋之心呀……斜扯一下唇角,他站起身。
「嘿……」男人突然嘔了一聲。「他……他媽的……這黑店的亂調烈酒……比……比暈船……難……難受……」罵罵咧咧說個不停,口齒下清的聲音比現場搖滾樂響亮,也像唱歌,只是毫無節拍可言。「……雪……薇……那丫頭……跑哪野了……連杯水都……都弄不來……」
「我可以幫你弄杯解酒茶。」後理帆收下金幣。
「你是誰?」
後理帆轉身,望向觀景台。
月光清朗。
She holds her head so high
Like a statue in the sky
Her arms are wicked and her legs are long
他在〈Hello I Love You〉的樂聲中,看見了她——
穿著圍裹式無肩帶上衣、超短熱褲、高瘦卻曲線明顯的性感女孩。
也許是他的注視過於長久,使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特殊傲慢,慧黠的雙眸亮了亮,紅唇微微彎起,發出嗓音:「你要跟我一夜情嗎?」
後理帆眼角抽了一下,定神,往上走。「你是誰?」
「我先問你的。」嘴角驕傲、唯美地挑著,這女孩很大膽。「如何?要跟我上床嗎?」
後理帆表情沉定,不回話。他不喜歡過於外放與招搖,但,競止不住朝她靠近。
她始終揚著引君人甕似的笑,在他來到她眼前時,說:「杜雪薇——」
這個使壞的美麗女人,絕對是專門誘惑男人的精靈變成。
後理帆俊顏合莫,思緒從十年前兩人初次遇合的情景中返回,大掌輕輕撫過杜雪薇細緻白皙的肌膚,指節捲繞她頰邊的長鬈發,扯玩著,故意施力,將她擾醒。
「幹麼……」杜雪薇不高興地微張星眸,辨識眼前的俊顏。「理帆……」沒叫錯他的名,他合該慶幸。
後理帆撇唇,幽沈磁性的嗓音低笑。「如果不是我,會是誰呢?雪薇——」
聽出男人拉長尾聲的語調略帶嘲弄,杜雪薇仰起臉龐,傭懶地眨動濃密鬈翹的睫毛,伸手攬抱他。「你是第一個,理帆——」她親吻他。
「下是唯二個,思?」他的回吻冷情了些。
她嫵媚地微笑,摟緊他,弓身貼附他健實的軀幹。「我愛你喔,理帆……」
說謊。她從來沒對他說過真話,他卻樂於加入她的遊戲。
「你這個壞女人……」嘶啞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發出。也是因為這般的她,他願意被吞噬。
總是有某些部分是誠實的——
此刻,她要他,他也要她。
「雪薇——」後理帆似要壓抑又騰揚的低吼,彷彿奔放藍調,神秘而令人沉浸。
依然如記憶中的美好——
杜雪薇掉人酰酰醺酣之境,靈魂在悠長的節律中漫遊。
緊湊、絞纏的力量,兩相抗衡並融合——又壞又美好,這才最使人瘋狂。
這朵雪中薔薇啊……
人們不夠瞭解她,不知道她有那長苦刺的籐,緊緊地、深深地環繞他,早在十年前,就將甜美的毒液注入他體內——
他樂於加入她的遊戲,不在意她使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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玨野、慾望橫生、淫靡混亂而教人性興奮的夢!
後理帆——十年前進入父親公司當潛水員,年紀最輕、身材最好、長相最帥、最配合她、最縱容她的男人。她夢見了他。夢裡,他還是跟十年前一樣,任她子取子求、任她胡鬧,他照單全收,從下講一句反對的話,他依舊是那個安靜識趣——屬於她——的最佳玩伴。
「理帆……」
「你叫我嗎?」
杜雪薇驚醒,猛然坐起。前方是一片可遙望荊棘海景觀的大窗扉,現在垂著遮光罩,窗台上歪倒著空酒瓶,一隻漂亮的水晶酒杯中尚餘酒液——既熟悉又陌生……
她昨晚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