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檸檬,醒醒,別嚇我。」長谷川好不容易才爬到她身前,他用力抱住她。「沒事了,你別這樣。」
但,真的沒事了嗎?
看看四周的環境,這是他們早上散步的森林嗎?樹木真的有這麼高?地上的枯葉真的有這麼厚?而天空……真的消失了嗎?
「唉……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孟可跟少爺……」他看一眼他們摔下去的地方,那深不見底的黑洞光是看就覺得恐怖。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吧?想到這裡,他的心情立刻蕩到谷底。
「小可……小可他們……」檸檬的視線跟他一樣都釘在黑洞無法移動,很快的,她的眸子裡已經蓄滿淚水。
「乖,別哭,他們一定沒事的,真的!櫻塚家的少主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是超強的陰陽師耶,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死了嘛,哈哈。」
長谷川只能乾笑,但他其實也好想哭。什麼陰陽師嘛!還不就是個人嗎!要吃要暍要睡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真、真的嗎?」檸檬懷著一絲希望,抬頭看著他。「你敢保證小可他們真的沒事?」
「嗯。」長谷川點點頭,抱著她起身。「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吧。」他指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下動的火紅女跟木長青。「總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晾在這裡,得找人來救他們才行。」
「他們好可憐……」檸檬的眼睛又紅了,想起剛剛那一幕,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好偉大的愛情……」
「嘿,現在不是歌頌他們的時候——」他的話聲嘎然而止。
「怎麼了?」
不知怎地,他的背脊涼了,那種該死的惡感突然襲來,他的腳底開始發冷,那種寒冷順著腳底不斷往上竄,穿過腰問、穿過背脊,他的身體整個僵硬了,感覺自己的頭髮轟地猛然站立起來。
長谷川毫不猶豫地抱著檸檬的身子撲倒在地。「噓。」
檸檬也感覺到了,她的臉色刷地變得一片慘白。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像是某種巨大的鳥類翅膀揚動空氣的聲音,但是世界上有那麼大的翅膀嗎?這種鬼地方該不會連翼手龍什麼的也會出現吧?嗚!又不是侏羅紀公園——
「長谷川……」
「噓……」
「不要再噓我了!」檸檬哭喪著臉低嚷。「我總有交代遺言的權利吧?我爸媽要是知道我死在這種地方——」
「那我該跟誰交代遺言啊?」他低下頭怒視著她。「安靜。我們才不會死在這種鬼地方。」
翅膀揮動的聲音越來越靠近,終於到了他們正上方了。他們兩人緊緊相擁著,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嘻嘻……都死了啊?嘖嘖,有點可惜呢。」
那聲音好甜,又清澈、又甜蜜,多麼脆嫩,百聽不膩,簡直像是天籟一樣好聽的女聲。
腳步聲傳來,他們忍不住偷偷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線,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美得像藝術品一樣的玉腿,帶著溫潤的光澤,絲絨般的肌膚讓人忍不住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極品啊!
她蓮步輕栘,如舞者一般修長好看的腿就這麼婀娜多姿地朝他們走來。
「好像還沒死透?還有幾絲氣息……真是便宜我了,沒想到可以撿到這種天大的好處呢。」
修長的腿走到他們面前時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隨即很快穿越他們兩個人,筆直往他們左方的火紅女跟木長青走去。
「吃掉你們的話會變得很強喔。」
長谷川腦海裡所有旖旎幻想都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消失了,深刻的恐怖感再度升起——但當他看到檸檬那雙狠狠瞪視著他的眸子時,那女子話語裡的威脅感立刻變得無足輕重。
「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色狼。」檸檬先是悶著聲音說著,之後竟然氣得將壓在她身上的長谷川一腳踢開。
「你這傢伙真是完完全全的無可救藥了!」檸檬氣得握緊雙手對他尖聲咆哮。
長谷川的下巴掉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檸檬那張可愛的小臉,懷疑她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而發神經了。他真的萬萬想不到檸檬居然會生氣到這種程度,再怎麼說……再怎麼說也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發作吧?
「看什麼?!我真是受夠你了!我這隻豬,竟然會想念你這種色狼!說不定你回日本去的時候根本每天都在把妹!說不定當我在台灣想念你的時候,你卻在日本大肆風流!」
檸檬氣急敗壞地四下找尋武器,終於讓她找到地上的一根木棍,她開始沒頭沒腦地使勁敲長谷川。
「喂……」長谷川哀號著抱頭閃躲,一連串的驚嚇讓他完全失去反應能力,只能憑直覺亂吼亂叫:「檸檬!你不要這麼生氣!這根本是誤會!我沒有『把妹』!把妹是什麼意思?」
「我一點也不想聽你解釋!像你這種隨時隨地都用下半身思考的傢伙所說的話根本一點也不可靠!」
「唉唷!那你也下用一直敲我的頭啊,下要再敲了!我警告你喔,我真的會——」
「真的會怎麼樣?!你說啊!你真的會怎麼樣?!」檸檬氣得牙癢癢地,手上的木棍毫不客氣地一棒子敲中他的額頭。
長谷川被打得眼冒金星,他跳起來,正想逃,卻發現自己的眸子對上了另外一雙似笑非笑的美眸——嘩!真的好美啊!
那雙盈盈閃動著水光的翦水黑瞳,那白皙如玉、吹彈得破的肌膚,還有那帶著甜美笑意、白裡透紅的瞼蛋,天哪!他這輩子所見過的美女也不少了,但跟眼前這一個比起來,那些美女全成了地上的污泥。
就在這時候,檸檬已經跑到另外一邊,使盡全身的氣力握住將木長青以及火紅女穿刺在地上的長劍努力往上拔,只聽到她咬牙切齒死命地嚷著:「快……快起來!」
他終於懂了,他可愛的:心愛的檸檬竟然打算用調虎離山之計來拯救火紅女跟木長青!
那頭虎現在就在他眼前,而他,癡傻地朝著老虎,笑了。
第十七章
要選擇記得?還是選擇忘記?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算是個問題嗎?
「我當然要選擇忘記!」孟可痛得倒抽幾口冷氣,她涕淚縱橫地抬起眼睛望著櫻塚壑。「可是我怕辜負你。有人說這是你送給我的大禮,有這個『護靈印』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可是就好像吉弟依賴那把劍一樣,我也不該依賴這個該死的什麼封印!」
「忘掉那些什麼禮物的鬼扯吧,我不需要你保護。」
「你需要,而且我堅持。」孟可淚眼汪汪地望著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模樣很滑稽,但她的小臉還是十分嚴肅而認真。
「繼續這種對話,我們可以講一萬年,但不會有結果。」櫻塚壑歎氣。
她停了一下,突然懊惱地又抱住頭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太衝動?我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想保護你,更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裡到底為什麼老是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影像……也許……也許我真的應該好好把這一切全都搞懂才對……」
「不,那沒有必要。那些都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我們應該把握的是現在不是嗎?只有此時此刻才是有意義的。」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那些該死的影像不肯放手,他們一直在呼喚我,要我……」
她努力思索著,想弄清楚這一切的關係,卻又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連一點頭緒都沒有、孟可搗著額頭掙扎起身,櫻塚壑伸手想扶她,但她卻只是搖搖頭。「我不知道那些過去老是死拉著我不放想幹什麼,但那不重要了,我受夠了,我要自己來……」
湖,依然沒有消失,湖畔的男人也依然雙眼炯炯有神地、無限深情地望著她。
孟可搖搖晃晃地,一步一步堅持著走到他面前。那是威武王,也是任吉弟。
兩人四目交接的同時,無數電光石火的瞬間穿越了他們。那些逝去的回憶一幕一幕從記憶深處被喚醒——
不住顫抖的腿讓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她眼前像是萬花筒一樣不斷閃過這種影像,她努力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卻發現自己很難專心,而這讓她惱怒極了。
她每跨出一步,怒氣就更上升一些;她每靠近一步,吉弟臉上那渴慕的深情便更重一些——
「夠了!」終於,在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上,孟可忍受下了地抱住頭大喊。
「珍珠……」
「不,我不是珍珠。」她用力搖搖頭。「或許過去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你是——」
「我們可以站在這裡把這兩句話重複對講一萬年,但那對事情的結果沒有幫助。」她幾乎是同情地把剛剛櫻塚壑所說過的話原封下動轉給他。「任大哥……吉弟,我是孟可,不是珍珠的替身,你沒欠我什麼,真要說有欠什麼,應該是珍珠欠你吧……她欠你一個正常的童年、正常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