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菁,我是你學姐!」
沈羽菁趕緊閉眼睛假寐,當作沒聽到美君的威脅。
開玩笑!她都沒把握追到他了,怎麼可能給自己多製造一個情敵?不行不行!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跟他在街上偶遇?
想著他,她真的在睡夢中作了個短暫的美夢……
而另一架飛往日本東京的飛機上,有個男人正陷入跟沈羽菁同樣的沉思……
葉競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凝望窗外靜謐晴朗的天空,心思卻想著 Anna秀麗的眉目,即使秘書小林不斷在他耳邊報告關於日本雕刻家山本映見的最新消息,他卻一丁點都沒聽進去。
小林察覺到老闆的恍惚,乾脆放下手邊的資料,暗忖老闆最近的狀況似乎愈來愈怪異。以前老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專心一致,現在卻老是分神,眼神縹緲,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館長,你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林忍不住問。
突然在深夜把他叫醒,緊急協調辦理一些重要證件,害他差點急白頭髮。
葉競宇回神,口氣淡然地說:「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我遇到小偷。」
「小偷?難道連心也被偷走?」
小林難得會調侃老闆。葉競宇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小林說的沒錯,他是連心也一起被偷走了。
每回見到Anna,總讓他有種很奇特的感覺,像是久別重逢的懷念。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他們也不過才見了三次面,會有這種感覺實在很詭異。但兩個人能在短短幾天內連續碰面,該說是偶然?是巧合?或者真是命中注定?
他拿出放在西裝內袋的黑盒子,打開盒蓋,凝睇盒中青白色的鳳玉。一切就是從這塊玉開始,難道是這塊玉牽引了兩人的緣分?
這將是什麼樣的緣分?是否會有結果?
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否也在想念他?
第四章
公元前七百八十七年
秋風瑟瑟,吹去夏的氣息,捎來秋的涼意。
滎姬纖白的十指輕輕撥弄面前的古瑟,細弦發出典雅的樂音,與她柔美的嗓音唱和,譜成動聽的天籟。
一排侍女安靜地站在她身旁隨侍,個個面露沉醉。滎姬的歌喉遠近馳名,加以娟美秀麗的容貌,早有不少鄰國的公子前來求婚。滎公近來正因為考慮要如何從中挑選一個最適合小女兒的丈夫而傷腦筋。
不過,眼前滎國出現一個比選親家更嚴重的危機——位於南方的強悍蠻族突如其來進犯,滎公親自領軍,和幾個將士正率領大批兵車前去迎擊,目前輸贏未知,生死未卜。
滎姬朦朧的眼眸穿過窗欞,外頭種植的大片竹林染上了橘紅色夕陽光芒,燦爛耀眼。
更遠處,煙霧在天空中冉冉竄升。
戰亂頻仍的年代,沒有一個國家能長治久安,戰事早已成家常便飯,即便不招惹他國,也會被他國以莫須有的理由攻掠。
叮!滎姬手中的弦驀然斷了,她怔愣,望著自己的手指和那根斷弦。
這……莫非是不好的兆頭?
「郡主……」侍女見著滎姬蒼白的臉色,不禁上前慰問。
「你們退下,我想靜一靜。」滎姬眼神淒楚,遙望遠方的煙霧。
侍女們不敢違抗郡主命令,紛紛退出滎姬寢室。
她身為滎國郡主,像是國家的籌碼,即使父君如何疼愛她,終究還是必須用她鞏固與另一國的關係。
她沒有半點選擇,也無法拒絕。
每回爭戰總讓她提心吊膽。若是這一仗輸了,那麼她的命運又會是如何?
嬌弱的身影斜倚窗邊,直至日落月升,仍是動也不動。
天邊一朵黑雲掩蓋了月亮的光華,夜風吹來遠處的花香味,滎姬眉頭深鎖,陷入愁苦不安的哀思;為了滎國百姓的將來,也為了自己未知的命運。
黝黑的室內突然亮起燭光,一抹頑長的身影不知從何時起便伴著她。
「飄,你怎麼沒退下?」滎姬詫異地凝睇身旁站立的俊影,豐颻清秀的眉目蘊含著關切。
「郡主……」他斟酌著用詞,眸光一反以往的淡漠,顯得清亮溫柔。「君主一定會勝,請您寬心。」
豐颻一眼看穿滎姬的憂愁,他曾親身經歷過國破家亡的滋味;當年他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童,親眼目睹娘親被殺害,只能跟隨侍女倉皇逃出,那種無力感深深烙印在他心中,難以忘懷。
此刻滎國遭到蠻族侵襲,滎姬除了暗中祈禱勝利外,其它亦無能為力。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油然而生一股同病相憐的哀戚。
她的年紀比他小……豐颻望著她稚嫩卻哀傷的容顏,心微微抽痛;他們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主宰,被迫承受超齡的沉重責任。
滎姬聽到他關懷的話語,心中卻是暗暗訝異。
豐颻的性格內斂,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很少對人表現出情緒,此刻他卻毫不掩飾對她的關心,這讓滎姬頗意外。
當初只是因為被「她」絕美的舞姿所吸引,想將「她」留在身邊,卻沒想到「她」竟然是男兒身……
在他身上,究竟還藏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這個美麗如女子的男子,身上究竟背負了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人僅僅只是望著他,就能感受到他的悲傷?
從他眼中那抹理解又憐憫的目光,她彷彿得到了一絲安慰,畢竟這世上有人懂得她心中的無奈。
「飄,你從沒問過我為何饒你一命。」
滎姬的目光清澈,蕩漾著溫柔眼波,幽微的燭光拉長他們的身影,映照在牆壁上顫動著。
在她柔媚的眼瞳中,豐颻感受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不管未來的命運如何,彷彿此刻時間已為他倆暫停,永遠停留在這平和的瞬間。
為何沒問?他思忖著。
有些事情並不需要問理由,因為心底已經有了答案,就像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何要留下,但他就是留下了。
滎姬始終等不到他開口,他的心思總是深藏心底,莫測高深的眼神令人看不透、摸不著,讓人迷惑,卻又深陷其中……
「郡主,我軍勝了!」侍女們收到使者傳來前線勝利的消息,匆忙闖進滎姬的寢室傳遞這份好消息。
滎姬驀然回神,急追問:「父君贏了?」
瞧見侍女滿臉興奮,肯定地頷首,滎姬終於鬆了一口氣,頓時滿室騷動高昂的情緒,就等主君回城大肆慶祝。
喧嚷中,滎姬望向駐足在角落的豐颻,他如往常一般依舊靜默不語,絲毫未受到週遭歡樂氣氛的影響,唯有唇畔淡淡一抹笑意洩露了他的寬心。
她的心悄悄浮動,與他的目光在燭焰幽暗的光芒中交會。
窗外,夜空密佈的黑雲已經散去,月兒柔和的光輝普照大地,也照亮了她未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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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競宇輾轉醒來,頭痛欲裂,感覺像是宿醉一樣難受。
問題是,他根本沒碰酒!真不曉得這症狀從何而來。
已有好幾天不曾出現的夢境又來糾纏他,這一回,他感到心臟微微抽痛,隨著少女愈見嬌美的笑容,他的心痛越發強烈。
他下床,從床邊的小冰箱中拿出一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
頭痛,心也痛,比生病還慘。
葉競宇無奈地坐回床沿。昨天剛從東京回到紐約,總算談好了日本最受矚目的雕刻家山本映見在美國的處女秀,誰知才高興沒幾小時,就因為一個夢而打壞了心情。
真不曉得該怎麼辦!那塊古玉又不是現在才到手,已經珍藏了好幾年都沒事,怎麼最近一直發生些詭異的事情?
腦海裡驀然竄出Anna的倩影,難道……她跟他不斷的巧遇,真是那塊玉的牽引?
如果真是如此,那是為什麼?她跟這塊玉有什麼關聯?
愈深入思考,頭愈痛。葉競宇覺得自己私下揣測沒有任何意義,也無法解決問題,不妨去找心理醫生談一談,或許真可以幫他解夢。
想至此,他忍不住無奈苦笑。他竟然也有需要找心理醫生的一天!一個月以前,他是絕不可能相信這種荒謬的笑話的。
可惜目前並沒有二十四小時的心理咨詢,就算想找醫生傾訴,也得先預約時間。
葉競宇隨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想約朋友出去聊聊,結果打了幾通電話,不是手機關機,就是正在跟女人在床上做運動,能跟他「正常」對話的朋友保羅還在夜店跳舞,頻頻暗示他,他沒空多說話。
掛斷電話之後,葉競宇把手機扔到一邊,平躺下床,漂亮的眼睛瞪視著天花板,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出去找家店喝點酒,然後跟某個女人共度春宵。
但他卻提不起勁。他明白這樣並不能解決心中的苦悶,他需要的是一個願意傾聽並且瞭解他的人。
不是醫生,卻願意瞭解他,瞭解這詭異的經歷……
那些朋友大概也沒幾人會相信他的話,很有可能會建議他去找心理醫生,他唯一想到能訴苦的對象似乎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