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妳要來怎麼都不先通知一聲?」她用手按住窩在被子裡的奧菲勒,暗示他不要出來。
方媽媽根本沒有察覺女兒的神色有絲異樣,逕自說道:「我自己有鑰匙,進出很方便啊,我跟妳說,我給妳帶了十包古坑咖啡豆、一盒鵝肉、兩大瓶麻油、兩瓶醬油、一袋花生、兩斤茶葉、還有濁水米,對了,柳丁也很甜……」
方媽媽邊說邊轉身出去了。
「哇!妳媽好厲害,一個人可以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奧菲勒從被窩裡鑽出來,方永珩急忙撈起一旁的睡袍扔給他。
「不要讓我媽見到你。」她的頭已經隱隱作痛了。
「為什麼?」他揉揉脖子問道。
「因為你一大早沒穿衣服又躺在我床上,她會哇哇大叫的,如果再給我爸知道,我就得搬回老家了。」她才不要哩!
「永珩,妳快起床,幫我把東西搬進來。」不知何時,方媽媽手裡已經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房門口叫道。
糟了,想躲都來不及,方永珩見奧菲勒還傻傻的坐在床上,低聲道:「快穿上!」
「永珩啊,妳拎著睡袍甩來甩去幹麼?我說話妳有沒有在聽?」方媽媽納悶地看著她。
「我……那個……」這下糗大了,她氣急敗壞地又把睡袍扔到奧菲勒身上,催促道:「還不快穿上?她是我媽,你有點禮貌啦!」
「咦!妳又在說什麼?我確實是妳媽,妳不用一直說呀說的。」方媽媽不耐煩地覷著床上的女兒。
慘了,真是尷尬,她要怎麼解釋床上多了一個裸體男人,老媽一定會大驚小怪的。
等等!她沒有鬼叫?!方永珩疑惑地看著老媽。
方媽媽也望著她,一臉困惑的問:「妳拎著睡袍甩來甩去,又對著空氣說話,妳秀逗啦?」
方永珩張口結舌,望著方媽媽又望著奧菲勒,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
奧菲勒終於開口了,「她看不見我。」
「她看不見你?!」她一怔,終於明白為何老媽自始至終都鎮定如山,原來她根本就看不見奧菲勒。
「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緊張個半死。」她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他笑問:「妳要我現身嗎?」
「不要!」要是他突然白光一閃出現在老媽面前,老媽準以為是撞鬼了,到時她又該如何解釋?說奧菲勒是天使?老媽一定會認為她中了邪,才會招來鬼怪。
他故意為難她,「為什麼不讓我見妳媽,我見不得人啊?我很想讓她知道我的存在,怎麼說她也是我的丈母娘啊!」
「奧菲勒,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看你皮癢了是吧?」
「為什麼不敢?妳又不是我媽!」奧菲勒聳聳肩,逕自下床進了浴室。
方媽媽研究著方永珩的表情,拉著她的手問:「天啊,妳又在碎碎念些什麼?是不是頭殼壞去了,還是中邪了?」
她虛弱地笑了笑,「沒有啊……」
方媽媽疼惜女兒,直歎道:「唉!真可憐,一個人獨居,吃不好、住不好,還營養不良,妳遲早會得神經病!那個周志新咧,他都沒有照顧妳啊?是不是太忙了?」
周志新一向把方永珩的父母應付得服服帖帖,兩老覺得他彬彬有禮,又在銀行當科長,也算是年輕有為,要是穩穩的做,到了五十歲就可以當分行經理,女兒也算是生活安定,所以對周志新印象很好。
「媽,營養不良跟神經病沒有關連,妳別亂扯,至於那個周志新,就別再提了。」她也下床進了浴室,卻沒看見奧菲勒。
「你們吵架了?」方媽媽扯著嗓門追問。
「我們『切』了!」
「什麼『切』不『切』,吵架而已,妳脾氣別太沖。」方媽媽勸道。
「媽,我們真的真的真的『切』了,已經半年沒有聯絡了。」
「蝦米?!」方媽媽大吼,「他竟敢甩了我女兒,妳怎麼都不說?」
「是我甩掉他!」方永珩拿著牙刷站在浴室門口,嘴裡滿是牙膏泡沫。
「嗄?!」方媽媽一臉錯愕。
不對啊,女兒和周志新交往五年,都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他,怎麼會甩掉他?所以絕對是周志新甩了她的女兒沒錯。
她捲起袖子,一副要去幹架的樣子,直嚷道:「乖女兒,妳是不是怕媽去揍他,所以才不敢承認被他甩了?」
其實,是有這麼一點點啦!
她還不瞭解自己的老媽嗎?她行動力驚人,殺傷力也很嚇人吶!一發飆就搞到全世界都知道,到時她還要不要做人?
不過,方永珩仔細的想了又想,即使周志新不劈腿,她遲早也會看清他的為人,然後甩掉這個大爛人,所以乾脆說是自己甩人。
「妳別怕,有媽在一定替妳討回公道,告訴媽,他現在躲在哪裡?」憤怒的咆哮聲傳進浴室裡。
「不用。」方永珩立刻拒絕,匆匆刷牙洗臉,太陽穴開始泛疼。
「妳怕什麼?這種男人就是欠扁,妳這樣一聲不吭豈不是便宜了他?」方媽媽還是覺得女兒是受害者,只有傻傻被人欺負的份。
「媽──」真是有理說不清,她咬牙切齒地強調說:「我們不要再提這個人了,永遠也別再提好不好?」
「哎呀,女兒啊!妳該不會還愛著他吧?」連提都不想再提,可見她一定傷得很重,方媽媽卯起來這麼想。
「沒有!」
「可是,我看妳一臉痛苦的樣子。」
「我痛苦?!」還不是因為老媽妳一直在胡說八道所以她才會痛苦,她只好轉移注意力,「我們下去吃早餐。」
方永珩下樓去,方媽媽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一張嘴仍喋喋不休的說:「我說呀,妳別太死心眼,孔子不是說過,天涯什麼……哪裡沒有那個什麼草?」
「那不是孔子說的。」她啼笑皆非。
「不是孔子說的喔,什麼時候換人說的?」
從來就沒換人好不好?不過方永珩懶得辯,否則這場爭論會沒有休止符,「是蘇東坡說的,他說的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誰是蘇東坡?」
「蘇東坡是……呃,發明『東坡肉』的那個人。」她開始覺得好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扯到那裡去。
方媽媽一臉讚歎,「那不就是很會燒菜的大廚師嗎?原來他說話也很有學問耶,厲害!」
「……」
「呿,管他誰說的,反正是古人說的就不會錯,所以嘍,妳要學學這位老兄,他說話這麼有學問,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知道嗎?」方媽媽又勸道。
「知道!」不想吞「百憂解」的話,她當然要這麼回答了。
「那妳快說,不然媽要生氣了!」方媽媽擋在面前,陰森森地瞪著女兒,胸脯劇烈起伏,火氣已越攀越高。
「說……說什麼?」方永珩捂著腦袋,整個人昏沉沉的,決定要先去找「普拿疼」救命。
「還有什麼?就是周、志、新、在、哪、裡?」方媽媽用一陽指戳女兒的腦袋,想把她給戳醒。
方永珩實在很想哭,卻聽見後頭傳來笑聲。
母女倆一起回頭看,只見奧菲勒正在吧檯裡煮咖啡,她正想擋在奧菲勒面前解釋時,方媽媽已經殺過去了。
她劈頭就問:「你是誰?」
奧菲勒一派輕鬆的說道:「伯母,我是永珩的未婚夫,我叫奧菲勒。」
「嗄?!」方媽媽當場驚到,轉頭瞪著女兒,又指著奧菲勒,「這個阿逗仔說什麼?」
「他說……」她已臉色慘白,很想當場暈倒。
哼哼哼!方媽媽先是冷笑,接著臉色一沉,聲音帶著殺氣說:「什麼叫未婚夫,阿逗仔有沒有搞懂啊?別以為你會說中文,就可以做我女婿,沒有父母的同意、沒有擺酒宴客、沒有聘禮、沒有我高興,休想!」
說完,方媽媽把女兒拖到一邊去,「永珩,妳有沒有看新聞,現在很多阿逗仔到處騙台灣女人,妳呀!不要因為被周志新甩了,就隨便找一個帥哥來出氣。」
「媽,他是我的合夥人,現在我們一起賣咖啡。」她只好這麼解釋了。
「胡扯,這咖啡小館是妳獨資的,他跑來參一腳,分明居心不良,哼!他騙了妳多少錢?」方媽媽覺得這個老外來騙財騙色的可能性比較大。
「不是啦,媽,妳有聽過『天使咖啡館』嗎?」
方媽媽點頭,「有啊,我們老家那條最熱鬧的街上也開了一家,好像……是連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就是他開的,本來我的咖啡小館生意不好,全靠他撐起來了,他現在是我的大股東,也是『天使集團』的總裁,妳別得罪他,不然他一拆伙,我的生意就完蛋了。」方永珩解釋。
聞言,方媽媽走過去打量奧菲勒一番,「你就是那個什麼……什麼鬼『天使集團』的總裁?」
「是的,伯母。」奧菲勒遞上一杯烏龍茶給她。
方媽媽正好口渴,順手接過喝了兩口茶後又說:「我覺得你們並不合適,勸你和我女兒『切』了算啦,我女兒不能嫁給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