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厚顏來哀求這個幾乎早就遺忘了的女兒。
「爸,我真的沒有那個能力,你還是盡早回去另想辦法吧。」剪完腳指甲,藍掬雲起身,視線瞟向窗外。「我有事要出去了。」
「掬雲,妳真的見死不救嗎?」見她竟然一點也不為所動,藍呈鈞再也忍不住怒道。
「我真的幫不上忙。」
送走忿忿的父親,猶豫須臾,藍掬雲取出手機,查閱了電話裡的來電紀錄,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
「喂,哪位?」在看到來電的號碼時,殷琰已經知曉來電者是誰了,迫不及待的接起,卻又不願讓她知道他正在等她這通電話。
「我是藍掬雲。」
「哦,原來是藍小姐呀,找我有何貴事?」
散漫的音調不疾不徐的開口,「我只是想告訴你,君子絕交不出惡言,男女分手好聚好散,不要那麼沒有風度挾怨報復。」
「妳說誰挾怨報復?」殷琰冷哼。
「我相信戰龍光電會在這時候突然取消我父親公司的訂單,不會是偶然的。」
「就算不是那又如何?我要把訂單給哪家公司是我的自由,妳有權置喙嗎?」
「我是沒有權置喙,而且我也無所謂。」
她太冷淡的語調惹得電話彼端的男人惱怒起來,惡聲惡氣的開口,「哼,妳無所謂會打電話給我,藍掬雲,我告訴妳,如果妳想求我重新下訂單給妳爸爸,也不是不行,我有一個條件,我要妳當我的情婦。」一時氣忿下衝口而出,脫口後,殷琰自己也吃了一驚,但話說出口已無法收回。
她沉默了須臾,「你想太多了,我並非是來求你,我之所以打這通電話,是想告訴你,別這麼不成熟。」說完,她便掛斷電話。
目光沒有焦距的望著窗外,腦子空蕩蕩的,胸口卻有股緊澀壓迫著她,令她有些呼吸困難。
半晌,發現時間已將近中午,藍掬雲恍如遊魂般,沒有目標的在街頭晃了一個下午,來到一條巷口,她想起艾寶翔和他情人同居之所就在這附近,想了下,走過去。
她好一陣子沒見到好友了。
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稱得上是她的知己的話,非艾寶翔莫屬了,這幾年來他真的幫了她很多忙,又免費提供她棲身之所。
按了門鈴,看到她來,他有些驚訝。
「掬雲,妳怎麼有空過來,妳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現在失業中。」留意到他深鎖的眉頭,她問:「怎麼了嗎?」
他眼神帶著愁思的望向遠處。
「寶翔?」她擔心的低喚,「出了什麼事?莫非岳化的病情惡化了嗎?」
「不是。」他長歎一聲搖頭。望著她,遲疑片刻,他猶豫的啟齒,「掬雲,我想把那棟公寓賣了,不過妳別擔心沒地方住,妳可以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岳化這裡還有多一間房間。」
「你缺錢?」
「嗯,以我目前的收入,要應付岳化的醫藥費和生活所需,有點吃力。」他是個室內設計師,接到Case後只要在家將設計稿完成即可,還能就近照顧岳化,可岳化龐大的醫藥費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以前的存款開始透支,撐不了多少就將入不敷出了。
「我還有一些存款你可以拿去用。」瞬著他沉重的神情,她感到有些心疼,自從前年岳化去巡視工地現場時從五樓的鷹架不慎墜下,便陷於昏迷不醒,至今都是他一直無怨無悔的守在他身旁照料著他。
她知道除了金錢的短絀,照顧岳化兩年多的他,精神壓力更重。
艾寶翔一口拒絕。「我不能用妳的錢,妳自己留著以防不時之需。」
「那你想把房子賣多少錢?」她問。
「那麼老的房子,如果能賣到四、五百萬就已經很不錯了。」說著,他關心的看著她,「妳呢,為什麼辭職?是那位殷總裁的關係嗎?」
「你見過他?」她微訝。
「嗯,前一陣子我不放心妳,特別回去看妳,遇到他的。」
他沒有點明是哪天,但藍掬雲立刻明白一定是她封閉住自己的那一天,往年的那個時候,他都會默默的陪伴在她身邊。
「妳和他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弄到辭職?」艾寶翔問。
「我和他分手了。」她輕描淡寫的道。
聞言,睇她一眼,他沒有再說什麼。「要上去看看岳化嗎?」
「好。」
進屋,站在一張單人床前,乾淨的面容、豐腴的面頰,顯示著床上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年輕男人被照顧得很好、很好。
他的身材仍維持著當年的模樣,修長健美,一點也不像其他人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年多不是因為缺乏活動而變得很癡肥,就是因營養不良而骨瘦如柴。
他就像是很……幸福的在沉睡著而已。昏迷中的人無知無覺,不知道他把所有的苦澀全都留給了心愛的情人獨自品嚐。
這是藍掬雲第二次見到岳化。第一次是他剛發生意外不久,那時她到醫院去探望他,不省人事的他並不知道有人來看他,但是她卻在艾寶翔的臉上窺到了強忍著的痛。
後來她不敢再來看岳化的原因,主要是不忍再在艾寶翔臉上見到那努力壓抑著的痛苦和深情。
看到那樣的表情,就令她無端的聯想起當年奶奶的屍體泡在水裡,三天後才被發現的情景,她的心就會莫名的抽痛起來。
「岳化,掬雲來看你了哦。」艾寶翔低身在愛侶耳畔說著,柔和的神情裡掩不住滿滿的摯愛。
睇著眼前兩個男人,閉了閉眼,藍掬雲思忖著自己能為這對飽受命運無情摧殘的愛侶做些什麼。
她忽然想到了今早的那通電話,或許……她能為好友減輕一些金錢上的負擔。
半個小時後她下樓,站在大門口考慮半晌,取出手機再撥了一次早上的撥打過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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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迭起長腿,拿著萬寶龍名筆輕擊著桌面,殷琰倨傲的注視著來到他辦公室的女子,帶著嘲諷的訕笑問:「是什麼事令妳突然改變心意,回頭求我?」
「我在剛才電話中就說了,我並非是求你,而是站在對等的立場跟你談判。」從容的聲音從藍掬雲紅潤的櫻唇裡流洩而出。
「但是我卻必須要付出三千萬,去買下現值不超過四百萬的一棟三十年的老公寓!」眉一挑,睥睨的眸光鎖住眼前的女人,「妳當我是凱子嗎?」
「我說過這是條件,如果你不答應,就當我沒說,這項交易自然不成立。」她旋身要走,他出聲留住她。
「妳何必這麼沒耐性呢,我沒說不答應。但妳知道身為情婦,要做些什麼事嗎?」
她漫應。「我不會這麼沒常識。」迎向他銳利的鷹眸,她一臉鎮定,當一個小時前決定打電話給他時,就已考慮過所有的事情。
高大的身軀朝她走了過來,他握住她的下巴惡意一笑。
「希望妳不要讓我覺得花這些錢不值得。」
「如果你存著這樣的想法,我勸你還是不要勉強跟我交易,因為我不敢保證一切會令你滿意。」
殷琰哼道:「妳越來越伶牙利齒了,難道這才是妳真正的本性嗎?」
她淡淡回敬一句,「人的潛能通常都是在惡劣的環境下才能激發。」
意思是說,是他這個惡劣的人激發她這樣的潛能?殷琰磨著牙忍下怒氣。
「我看是妳不瞭解自己的本性。」恨死那張老是惹他發怒的嘴,殷琰索性低頭狠狠攫住她的唇舌,不讓她再說出更令人光火的話來。
她唇舌被他咬得吃疼,奮力推開了他。
「我們談判尚未有結果,請不要再做出這種逾矩的事。」
濃眉一揚,他沉著臉道:「好,三千萬是吧,我立刻開票給妳。」走回辦公桌,取出支票簿,刷刷刷的開好一張面額三千萬元的即期支票,遞到她面前。「看清楚這是三千萬的支票,我們的交易什麼時候開始?」
接過支票,她並沒有低頭檢視,隨意的收了起來放進褲袋裡。「明天開始,為期一年。」
「很好,妳明天就搬進我住的地方。」她臉上那滿不在乎的神情令殷琰暗惱,彷彿他們在談的只是一件很尋常的交易似的,存心羞辱她,他語帶曖昧的說:「我希望明天等我下班回去的時候,妳已經洗好澡在床上等我。」
「我會在下午五點到達你家。」語畢,藍掬雲沒再多說什麼,走出他氣派豪華的辦公室。
回去的路上,她神情迷茫的遙望著遠方,輕輕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其實她並不討厭殷琰,他雖然張狂霸道,可是每每回想起那夜她耳畔聽到的歌聲,她的心就會莫名的柔軟下來。
他不是壞人,出身富裕之家的他,只是太習慣利用自己優於常人的條件輕易得到一切,所以當遇到她,才不能忍受一再被她拒絕,而感到忿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