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元浩怕她就算吃了藥還是會夢遊,看護了一陣子,發現她動也不動之後,起身到書房,幾番思索,撥了通電話出去。
鈴響之後,叮鈴之聲,透過保密的電話線路傳送過來。
「哎喲喲,王子殿下,今兒個公主昏倒的新聞還鬧得真大,你們的婚禮、綁架案件已經被八卦報紙炒得沸沸揚揚,足夠引人注目了,不用再玩這一手吧?!」
典型單雙的挖苦語句,喻元浩首次沒有意願奉陪她玩語言遊戲。
單雙的大計謀他不是很清楚,但她想利用苗艷闌打什麼壞主意,他一清二楚。
「小雙,這戲不要再演了,憑單氏的保全還有喻氏的能力,我要保護瑪麗葉是綽綽有餘,況且在婚禮之後,瑪麗葉也不會留在台灣這塊是非之地,出了海關,自有羅森家族會保護她的安全。這麼一想,這場戲實在沒有必要而且多餘。」喻元浩有條不紊,說出方才就在他心中浮現的想法。
電話另一端,陷入靜默。
許久──
「元浩,這一件事情,不只是為了我自己而已,要釣大蛇,就要用大餌,這次機會沒了,之後還要掌握到相關情報不是那麼簡單,而且要不是選舉在即,對手也不會失了平時的謹慎,我一舉切斷了對方多條路、抽了銀根,就是為了逼對手走回頭路。」
單雙笑語鈴鈴,但是他聽得懂她玩笑話下的認真。
她從小到大,只為了布這一局,要在這三個月裡,一鼓作氣挖起一個黑暗組織,令對方措手不及。
為了這一點,她跳級超修,在美國以極年幼拿到了碩士學位,又回台灣在短到嚇人的時間裡拿到了警大的博士,同時間,通過國家資格考進入警界,動用自家資源辦案,不擇手段爬到三線一星,只為了最重要的一場戰役。
這個世界凡百事情都是時機問題,有時候只要錯過一次,便永遠無法重來。
這回天時地利加人和,他得娶瑪麗葉,而消息又馬上被綁架集團掌握,巧合到近乎命運。
她那麼長的計畫,喻元浩理智明白,可他只三天,情感就無法同步了。
他不希望讓苗艷闌歷險,也不要她在他觸手不及之處受苦,在經過今天後,他無法視而不見。
「我不希望艷闌遭受不測。」
以最直白、最不掩飾的方式,將心意攤在單雙面前,雖是下策,但也是眼前最好的辦法了。
過了十二點就只剩下六天,這麼短的時間裡,何時出事都不令人意外。
電話那頭一陣驚呼──
「元浩,你……」
「對。」不用否認了,沒意義,喻元浩搶著回答,乾脆俐落。
可下一秒──
「我做不到。」
喻元浩並不吃驚。他早猜到單雙會犧牲和他的情誼!
「那麼,小雙,我也有我的方法保護那個女人。」
半晌──
「我不懂愛情,但把愛情等於保護的話,你這麼做值得嗎?她絕對不會再保護任何人喲!」
喻元浩輕聲笑,望向窗外明月。
「值得不值得不是我思考這件事的原則。」
第五章
靈魂重重摔回軀體,打高處跌落不管幾次,苗艷闌還是驚呼出聲,坐直身體,粗喘著氣。
有一種萬分不適的感覺,在腦海浮沉。
她舉目四望,這兒是喻元浩的房間,她還有印象,昨夜她是在這裡睡著的。
怎麼,她沒有夢遊嗎?
撐著奇異沉重的腦子,苗艷闌打算掀被下床。
「苗小姐,醒了?」
男低音從入門處傳來,苗艷闌潛意識定住身子,但只一眼,她便失望地發現,那個男性,並非讓她下了保護決心的男人。
溫斯頓溫柔地笑著,捧著睡袍前來。
「早安!穿上這個,一大早還有點涼,會感冒的。」不只是主人出門前交代要照顧這個女人,他身為一個長輩,也想對這個女人好些。
苗艷闌道謝,但拒絕了。
她一點也不花嬌葉弱,更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感冒。
「早安!不用了,我不冷,喻元浩呢?」既然這老管家能說話,她家常問問,應該不奇怪吧!
聽著她有些吞吐、有些故作自然,溫斯頓忍住了笑意。
「少爺出門了。」
噢,出門……出什麼門不帶她?
「他去哪裡,你知道嗎?」苗艷闌再次隨口般問,雖然她並沒有把握溫斯頓會對她有問必答。
但她不知道這老管家在一個小時前的晨間會報,已經對所有工作人員暗示過要敬她如敬喻元浩。
他活了幾十年,喻元浩那種什麼都不要,一要便成癡入迷的事情,多少見識過幾樁。
更何況這粗魯的小姐對他們並沒有輕慢之心,她只是單純的粗魯,一樣米養百樣人,她不是個壞孩子。
「瑪麗葉小姐的飛機今天凌晨到達台灣,少爺他有要事去見瑪麗葉小姐了。」溫斯頓誠實的回答。
苗艷闌揚起微笑,內心卻突地抽動了一下。
她不該悲情的,她不是已經下好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那人兒嗎?為什麼只是因為聽到他去見她,她便覺得難受呢?
她怎麼能夠這麼反反覆覆,這麼的不堅定呢?
如果無法把對方看得比自己重要,那麼所有的保護都只會淪於形式,都會功虧一簣的,她必須要堅強、篤定、沒有疑惑。
瑪麗葉比她重要,因為喻元浩。
思緒瞬間跳到結論,苗艷闌仰起頭,決定轉換一下心情。
「溫斯頓,你原來會說話耶!」她笑著問,將所有苦悶的心情埋到心底深處,落鎖。
溫斯頓微笑。
他只是沒有需要開口,又不是啞巴。
「以前少爺不說話,所以我自然沒有回應的需要啊!」他很私心的想讓眼前的女孩多瞭解喻元浩一點。
苗艷闌聞言,眉頭一皺。
喻元浩不說話?他沒有不說話啊!
「他在家裡不說話嗎?」雖然和她認識的他不同,但是她很好奇,他是否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這個程度的貪心是可以被原諒的吧!她不由得這麼想。
溫斯頓的思緒回到過往。
「喻家家大業大,以機械工程起家,後來跨足到飛行器,舉凡飛機、直升機,甚至戰機的研發都有涉獵,企業體遍佈海內外,少爺是唯一的繼承人,除了還有一點自由的幼兒期外,他沒有不被當成喻氏的一部分來看待過。
「或許是這樣吧,少爺的私我部分並不強烈,他的二十四個小時都是對外力求表現,所以當不面對人時,他也愈來愈靜,把時間拿來準備應付外界的能力。簡言之,像是一個下了舞台毋需說台詞,便忘了怎麼說話的演員一樣。」
剛開始,他在一旁其實是很心疼這個老成的孩子,但一路伴他長大,他也發現他無能為力。
喻元浩需要的是更強大的刺激,一個完全和他相反,能不顧一切的野性生存方式,以打破那層殼。
而現在,喻元浩已經破殼而出了。
看他早晨離去時的剛強果決,彷彿一個皇權加身的王者,他不再是喻氏的王子,他本身就是王,喻氏為他而存在。
聆聽老管家的陳述,苗艷闌是有些明白又有些模糊的,她並不明白其他家庭怎麼教養小孩,她只知道她爸媽很寵她。
要她健康,要她快樂,沒有成就也無所謂,讓她順著心意長大。
「聽起來好像很辛苦。」苗艷闌很難想像,只感覺到那種日子不是很苦悶嗎?
溫斯頓微微一笑。
「現在不會了,少爺他已經有了珍貴的東西,絕對不能放手離開的人了。」人會因為有想保護的人而變強。
苗艷闌強擠出微笑。
是啊,她懂。
「我也希望他可以幸福。」苗艷闌笑著說道,不去理會內裡正如刀割,血淋淋的痛著。
她無意識撫摸著肩上的槍傷。
過去,她保護的人不值得保護,她選擇調任,現在這份熱切的心意不是公事,而是徹頭徹尾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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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浩!」
被人領進門,馬上聽到清脆悅耳的聲音,喻元浩張開手臂,接住了撲來的女性。
在交換幾下親密的頰吻後,他很開心這小女人的行跡並沒有洩漏,順利的進入台灣。
「瑪麗葉,這一趟一切平安吧?」他溫柔的問。
瑪麗葉.羅森柔軟的頷首。
在羅馬偷天換日之後,她延遲了五天,利用苗艷闌的身份通關,或許因為是警察的名義,她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一路上風平浪靜,保護她的人也都確認並沒有被發現的徵象。
「一切都很平安,你就別擔心囉。」瑪麗葉.羅森愉悅的說著。
喻元浩鬆了一口大氣。
同時,腦海也浮起了另一張臉蛋,他不由得拂開了女人的額發,細細端詳著。
果然不像,他連比對都不用。
這果然不像的比對想法或許代表他已經陷得太深,過於在意,害怕連心意都讓那受不得委屈的女人受委屈,所以得在尚未出口前,便自行三番兩次的驗明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