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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風月

  身後的箭矢如毒蛇般不斷射來,她聽見風琅發出兩聲悶哼,逐風跑得更快了,宛如風馳電掣。

  終於,他們跑出了弓箭的射程範圍,距離門口已經不遠了。

  逐風嘶嘯著,口中吐出白沫,前膝跪倒在地,風琅抱著她滾躺在地,卻沒有起來。

  他的身子沉重地壓在她背上,呼吸的熱氣吹吐在她的鬢邊。

  她被他壓得幾乎動彈不得,她扶著他的肩膀,把頭艱難地從他寬厚的胸前鑽出,一隻手卻摸到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驚恐地望向他的肩頭--

  他的肩上、背上,深深插著兩枝箭!大片大片的血紅猙獰地爬滿了肩背。

  心窩猛然被揪緊,驚悸的心痛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撲在他身上大喊:「風琅,風琅!」

  然而,無論她怎麼喊,風琅都毫無反應。

  終於,她還是得承認,無論她多麼理智、多麼抗拒,她的心還是淪陷在這個亦邪惡亦深情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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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三天的忙亂,雪白的紗布,一罐罐的傷藥,來來往往的僕役,還有頭髮花白的御醫。

  「這枝箭只差一點點就射到要害了。」御醫驚歎著,「三王子真是命大。」

  冰湖一直在他床邊守著,若不是他推開她,將她護在胸前,被射成這樣的可能就是她,甚至連命都撿不回來。

  她無法忘記自己看見他毫無血色的臉,看見那兩枝深深插入他背後的利箭時,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彷彿自己已死過一次,她的臉一直是蒼白的,一直到今天御醫宣佈他不會再有生命危險時才稍稍恢復了血色。

  為什麼會對這個用盡各種手段佔有她的男人有這樣的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竟變得如此重要?

  這幾天風琅一直在沉睡,西齊王和王后都曾來看望風琅,最初的震怒過後,得知風琅無性命之憂,也就安心回去了,教人嚴查此事。

  在確定風琅無恙之後,冰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疲倦不堪,於是她交代倚紅好好伺候風琅,這才回去休息。

  冰湖走後,風琅從沉睡中緩緩睜開眼睛。

  「王爺,您醒了?」倚紅見他醒來非常高興。

  風琅的臉依然蒼白得毫無血色,吩咐道:「去傳風奇進來。」

  風奇是他手下第一謀士,對他忠心耿耿,凡有要事,他都會先和他商量。

  第八章

  風奇一進門,風琅便命所有人退下去。

  「你覺得這件事情主謀是誰?」風琅身體依然虛弱,眼中森冷的光芒卻令人不寒而慄。

  「回三王子,風奇認為,只有可能是二王子!」風奇的語氣肯定,與風琅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這也是很明顯的事實,種種跡象都能看得出來。

  風琅冷笑道:「不錯,肯定是他。他要對付的人本來是我,只是他恐怕沒想到我一直跟冰湖在一起。他找不到機會下手,只好忍痛連她也一起對付了。沒想到我為了救她而自投羅網,甚至傷得更嚴重,所以他還是達到目的。這幾天你們要小心提防,不要讓任何外人進入府裡,飲食也要時刻注意,他見我沒死,肯定還會有下一步。」

  「三王子,我們這樣提防,總會有疏忽的時候,不如先下手為強!不過,我有一事不明,他以前為什麼不下手,現在卻忽然下手如此狠毒?」

  風琅沉吟道:「這恐怕跟冰湖有關。為了爭奪太子之位,我和風欽明爭暗鬥不知多少回,他都沒有得到半點好處;而他也對冰湖有意思,卻由於我的阻撓不能接近她,他早已對我恨之入骨了。種種因素加起來,他當然是要狠下手來。除掉我,他想要的所有東西都能立刻到手。」

  風奇聽得頻頻點頭,不愧為他崇拜的三王子,分析事情一針見血。

  「三王子,我們該怎麼做?」

  「以前我看在和他是兄弟的份上,多少還有點手下留情;但他既然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

  邪魅的俊容上冷意森森,他低聲囑咐,風奇頻頻點頭。

  吩咐完畢,風琅陰冷的俊臉上帶著一抹淡笑,「就這麼辦吧,親愛的王兄,我不會太狠心到讓你去死,至少會留你一條小命,但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沒多久後,一夕之間風雲突變,二王子風欽被查出與同黨大臣蓄意謀反、收受賄賂等等數十項大罪,西齊王震怒,將他貶為庶民,立三王子風琅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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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已經升起了炭火,縷縷熏香在室內瀰漫,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藥香。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風琅的身體已有了起色。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已不像前幾天那樣毫無血色,憔悴得令人害怕。

  「喝藥了。」冰湖端著藥碗走進他房內,坐在床邊將藥遞到他手裡。

  風琅卻不去接,眼睛直盯著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簡直令人心裡發毛,慢吞吞地說:「妳漏掉了我喝藥的一個步驟。」

  兩抹瑰麗紅暈迅速在冰湖臉上泛了開來。

  「你……你的手明明已經可以動了。」

  他受重傷以來,她一直在床邊照料他,連吃飯喝藥也都是冰湖餵他,但現在他的手已經完全可以動了,居然還不肯自己動手!

  這樣的親暱讓不喜歡與人太過接近的她適應不良,加速心的淪陷,已經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完整……

  風琅邪笑著,「誰說的?」

  「你剛剛不是還精神百倍地在批公文嗎?」動不了,騙誰啊?

  「我把力氣都用來批公文了,吃飯喝藥當然動不了。」他舒舒服服地往床頭一靠,「算了,妳不喂也沒關係,就讓我痛死算了。」

  他擺明了自己不會動手,吃定她了。

  冰湖暗暗咬牙切齒。誰能想得到這樣近乎耍賴的口氣會出自一個邪魅深沉的男人?她只好妥協,一手端著藥,一手拿起湯匙,一勺勺的餵他。

  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絕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無論身心她都已經被他吃得死死的,再怎麼逃都無濟於事,她也認命了。

  喝完藥,風琅吩咐倚紅拿出棋盤。

  「陪我下棋。」

  他的棋藝極佳,而事實上,風琅在任何方面的才華都相當卓越,都有值得驕傲的理由。

  棋盤上黑白兩方劇烈角逐廝殺,黑棋已漸漸佔了上風。

  冰湖本身的棋藝相當高,按理不應該這麼快就面臨輸棋的境地,只能歸咎於她的注意力實在不怎麼集中。

  每見風琅一次,她的心就失落一分。

  她……還能逃得出嗎?她和他,無論於公於私,都應該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他是西齊的太子,隨時可能滅了她的國家;他甚至不顧她的意願,強奪了她的清白。

  以後,她還能帶著這樣殘缺的心和身子,回到東陵嗎?

  面前的風琅,臉色仍微微蒼白著,笑容卻非常愉悅。他注視著她神遊天外的恍惚表情,淡然道:「我知道妳現在在想什麼。」

  她詫異地看他,「你知道?」

  風琅修長的手指舉起黑棋,「妳現在在想,『我眼前這個傢伙為什麼沒有被射死?害我忙碌服侍了那麼久。』。」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風琅總是有辦法如此,只要他願意,只要他不暴露出他邪肆放蕩的本性,他可以風趣爽朗、妙語如珠,令和他作伴的人如沐春風。

  溫柔時的風琅、不驕橫時的風琅,宛如斂起光華的暖玉,一點一滴地吸引了她,令她難以抵抗,如果再主動迎合他,她只怕最後的結果,是會徹底心碎、屍骨無存。

  她只希望有一日能完整地回到東陵,而不是僅僅帶著一具無心的空殼。

  望著她的笑容,風琅繼續逗她,「妳知道嗎?有個國家的豬非常與眾不同,是自己買吃的。」

  冰湖忍不住笑了,「騙人。」

  旁邊服侍的倚紅偎翠聽見這麼稀奇的事,也不禁豎起了耳朵。

  風琅正色道:「真的。早些年,有一個農民養了一頭豬,有一天,家裡來了一個專管畜牧的小官吏,他問他平時給豬吃什麼,農民回答說吃菜葉、剩食,那個官員便說,大王剛剛發下一道聖旨,要好好發展農牧之業,你怎麼可以這樣虐待牲畜,給牠們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你違抗聖旨,罰你十兩銀子。」

  倚紅在一邊咯咯的笑,「這個官吏的借口未免牽強了,我看他的目的只是想敲詐點銀子罷了。」

  風琅不答,繼續說:「又有一天,農民家又來一位官吏,也問同樣的問題,鑒於上次的教訓,他回答說,他給豬吃的都是燕窩、魚翅、白米飯。」

  冰湖聽得入神,「後來呢?」

  「那個官吏一聽,頓時勃然大怒地說,我國年前剛鬧過旱災,鬧災的地方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你居然給豬吃燕窩、魚翅?罰你二十兩銀子!」

  冰湖不再笑了,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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