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他們母子倆去鬥個你死我活,他一概不理。
「什麼,需索?」差點昏厥的商母捉緊兒子臂膀,一副不堪打擊的模樣。
沒事人似的商左逸輕扶母親坐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道:「喔!瞧我嘴快的,是照料我生活起居的需要,比女人還勤快哩!」
「生活上的需要……」低忖的喃喃自語,她仍覺得不妥,顰起精心描畫的細眉。「不行,不行,你得跟我回家,瞧瞧你又瘦了,臉色不好……噢!天呀!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是誰打了你,我非告得那人身敗名裂……」
一看到兒子臉上的淤傷,她又免不了大驚小怪的喳呼,萬般心疼地撫著兒子的臉。
「媽!你怎會在……一大早來找我,你的美容覺呢?」商左逸適時地打斷她的嘮叨,心想著六點不到,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似乎純粹是一時興起的「母愛」。
「我打了一晚的電話過來都打不通,我心頭不安就過來瞧瞧。」這一瞧就瞧出她心臟的毛病,差點要停止跳動。
商夫人又開始埋怨,一下子罵兒子不孝,一下子又說自己老了,乏人照料,一下子眼淚汪汪談起別人的媳婦多溫順、小孫子有多可愛。
「不管了,你馬上跟我回去,你王伯伯的女兒剛從國外回來,還有老嚷著要嫁給你當老婆的雪莉,徐媽媽家的貝蒂生得可愛又討喜,張院長的外甥女也是醫生喔!你們一定談得來,你還記得郭老的小女兒吧!綁著兩根辮子的那個……」
「媽——」
受不了的商左逸忍不住低吼,身上髒污的白袍沒來得及換下,就被強橫的母親連拖帶拉地推出門,耳邊不住地聽著誰家的女兒嬌美可人,誰家的女兒是碩士出身,誰家的小公主正在擇偶中。
總歸一句話,就是他要遠離男色,親女子。
在他走後,耳根終於清靜的將司拾起被扯落的電話線重新插上,紅色的包線外隱約可見涼鞋鞋跟踩過的凹痕,在昨晚最後一個患者入內前,他確定電話並無脫落現象。
第三章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劈哩啪啦……砰!砰!砰!
不好了!不好了!幫派械鬥,快快找個遮蔽物躲藏,免得遭流彈波及……
嘎?什麼?是開市大吉?!
喔!沒事,沒事,街坊鄰居大可安心在路上走動,不用東躲西藏地以為是幫派分子爭地盤,其實是開門迎財神的鞭炮聲啦!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飽……到了大年初五就不能再偷懶了,得發奮圖強開始工作了。
一年之始就數今天最重要,不好好熱鬧一番怎麼成,沒瞧見每間公司行號門口都擺了滿滿一桌的三牲四果嗎?三柱香高舉朝天一拜,口中唸唸有詞要八方財神爺多保佑,一開春就博個滿堂彩。
所謂輸人不輸陣,拚氣勢也要拚人氣,哪裡人多氣就旺,炮聲連天不稀奇,敲鑼打鼓小意思,舞獅更不夠看,真正的龍虎兄弟一上場,萬人空巷……
呃!怎麼人全跑光了,萬人空巷的新譯是指落荒而逃嗎?
算了,算了,新年新氣象,不跟一般無知市民計較,點燃導火線,長十公尺的龍形巨炮轟聲如雷,也許再放上幾百瓶高梁和紅酒在桌上會氣派些,中西合璧讓兄弟們喝到吐。
笑得很猥褻的曲文雀十分神氣的昂首闊步上雙老鼠眼因得意瞇成一條細縫,闊嘴大張活似他才是老闆。
一隻毛茸茸的拖鞋往他那顆無毛的光頭腦勺一拍,他猛一轉身的兇惡氣焰當場萎縮成小火柴的亮度。
喬品真的喝問隨之傳來,「嗯哼!雀鳥仔,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吵得她頭快爆掉了。
明明像頭熊卻取個小氣巴拉的綽號!難怪雄壯不起來,一見體形沒他一半大的小女人,連忙諂媚地哈腰屈膝,搓手摩掌地涎笑著。
所以說綽號誤了他一生,麻雀吃得再肥還是小小的一隻,兩指一 就完了,哪能耀武揚威地和虎豹稱兄道弟,雖然他在道上還算是號大人物。
「排場呀!大小姐,你看夠不夠盛大,我把手底下的兄弟都帶來撐場面了。」一說完,他打起奇怪的手勢!「預備,起。」
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震耳欲聾的宏亮聲音同時響起,聲勢浩大猶如年前的選舉活動,高舉印有A Plus字樣的旗幟左右揮舞,整齊劃一不輸國慶閱兵。
「大小姐加油,大小姐加油,加油,加油,加油,財源廣進通國庫,五福臨門賺大錢,搬桌搬椅搬船艦,上天下海打通關,一本萬利誰敢擋,年尾黃金數到手發酸……加油,加油,加油,開市大吉,大小姐萬歲,表少爺萬歲,A Plus搬家公司萬歲,萬萬歲……」整齊的口號響徹雲霄。
口號內容令喬品真咋舌。「會不會太誇張了,我們只是一間小小的搬家公司而己,不用財源廣進通國庫吧!」「盜用」國家資產應該是非法行為,「還搬船艦咧!我們上哪裡調來上千噸的貨櫃車來運船艦?就算拆成一塊塊搬運也要搬上大半年。」哪個白癡想出的口號,吃飽撐著不成。
目瞪口呆的官名芹和童乃風站在一片旗海飛揚當中,有些呆滯地望著數目龐大的黑衣部隊,成人形縱隊面向公司門口,高聲吶喊……不,用吼叫較貼切,萬歲萬萬歲的回音直衝天際。
這是開市不是送葬耶,一瞼壞人相的行列少說有上千人,頭綁白布好像要去廝殺一番,人嘴一隻哨子不落人後,吼聲夾雜哨音不只是壯觀,簡直是火拚場合嘛!
難怪四周待命的特勤小組和鎮暴警察也不少,荷槍實彈還帶上鎮暴盾牌,個個神情緊張不敢眨眼,唯恐掉以輕心,暴動即起。
童乃風臉色尷尬地提醒道:「咳!『表少爺』,你要不要出聲制止一下,好歹是你外公那邊的人馬。」黑壓壓的一片,讓人聯想到不太吉利的烏鴉。
「表少爺」孟其赫面無表情的抱著胸。「你認為我有本事阻止他們的亢奮嗎?」
在他不眠不休地努力下,外祖父的「事業」早已漂得一乾二淨了,即使有些小污點沒清理得很徹底,但也成不了氣候。
而眼前這些人就真的太閒了,不去砍人不去拉皮條,不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難不成他們也想改邪歸正,放棄刀口舔血的生活。
誰也看不出那張不留歲月痕跡的娃娃臉底下,正燃著高達一千度的火焰,他比任何人都不喜歡被染上「黑」的色彩。
「呃!這個嘛!看起來是有點困難。」擋車的螳螂、死無全屍……
呸!呸,呸!剛過完年不能提那個忌諱的字眼,年初五還算在新年期間,要想些吉慶的話語,譬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一想到紅包,官名芹不滿地掂了掂封起的紅包袋,裡面叮叮噹噹不多不少有六個十元、六個一元硬幣,代表六六大順,開工大吉。
小氣的喬老大未免太坑人了,雖然公司成立半年左右,但是收入可不在少數,而且以A檔的客戶居多,起碼也要給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元才夠誠意,好歹他們也是大股東。
童乃風轉頭找救星。「我看要某人出馬才能壓得住這群暴徒。」對那些循規蹈矩的善良百姓言口,他們手拿旗竿太危險了。
三雙不太滿意的眼看向不遠處,穿著絨毛拖鞋走過來的身影,一致譴責她辦事不力,才會讓逗留不去的凶神惡煞繼續造反,破壞他門預訂好的出車行程。
大概是三人的怨念強大無比,有所感應的喬品真回眸一睇,眉峰一蹙甚為生惱,慢慢地踱著步伐數蒼蠅,以烏龜的速度走到一群黑衣人中央。
氣凝丹田,山川聚合,風雨雷電齊發,四方精靈間遠些,過路眾神請掩耳,我吼吼吼……
「你們這群狗尾馬頭的王八羔子立刻給我消失——」
山搖地動,疑似南亞大海嘯捲土重來,「消失」兩字」落下,一陣狂風驟起席捲地面,黃沙漫揚,綠葉落地,短短十秒鐘之內,四周淨空如一座死城,不復聞吶喊聲。
一張過期的發票輕輕飄落柏油路面,急駛而過的私人房車不經意地輾過,不屬於狗尾馬頭、王八羔子的一票人馬才緩慢散步,人聲漸起。
原來這就是金庸小說裡的獅子吼,一吼震山河,二吼天地動,三吼人畜死光光,人小嗓門大的喬大小姐果然不容小覷,功力深厚。
搖頭晃腦的某分局局長輕拍隆隆作響的耳朵,聽力產生嚴重障礙,他打算先去耳鼻喉科掛號,以免有失聰之虞。
官名芹埋怨道:「嘖!你就不能收斂點嗎?起碼先知會一聲再發功,你想害我們眼耳爆裂不成。」真是的,耳鳴了啦!她要要求職業傷害賠償。
「你今天才認識我呀!不會先找塊棉花塞住,笨蛋的借口了無新意。」早該習慣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