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煬沒有錯過他接過袋子那一瞬間的表情,當場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並揶揄地說:「阿閻,這下子你該知道你那雙手是多麼的嬌滴滴了吧?」
聽到「嬌滴滴」這字眼,祖樂樂驚訝地抬眸望著他。
四十八本三十六開的漫畫書,會重得讓他吃不消?!
她以為他只是天生動作慢……
每次與他一起購物時,原本一臉欣喜幫帥哥結帳的收銀小姐,到最後都會因為他慢條斯理的動作而變成催魂阿桑。她當然也是看不習慣啦,總是把他推到一旁,自己一個人快手快腳地裝袋,該是他的帳時就把他喚過來付款。
原來……他是有不可告人的隱疾啊,難怪……
訝異久久,祖樂樂的神魂才回來一半,她茫然地指著他的兩手,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手……受過傷?」
她眼波流轉間透露的關心,自然而然熨燙了他寒冰似的心。
如果說這句話的是其他人,或許早就被他瞪到死了。
因為她不同於其他人,所以他心中產生的感覺也就相對的不一樣,是嗎?感受到臉頰泛起微微灼熱,赫連閻連忙別開臉。
公平的上帝給他眾人艷羨的聰穎腦袋,同時,也讓他擁有一項較常人遜色的弱處──天生手無縛雞之力!
這對一個身高一八二的魁梧男人來說,真是一項恥辱。
「沒,妳別聽他亂說。」他直覺的反應就是否認。
看向擠眉弄眼的齊煬,祖樂樂似乎有些明白他在暗示什麼。
「你沒想過鍛練你的臂力嗎?」她的語氣頗為惋惜。
赫連閻橫睨著她。識相的話,最好馬上閉嘴。
她沒瞧出他的臉色,還好心地開導他,「赫連閻,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是什麼丟臉的大事,天生缺乏,就靠後天的努力來補全啊,只要每天鍛練,就不信練不出臂力來。」
咚!命中死穴。
忍笑已久的齊煬,終於倒在沙發上發出殺豬似的笑聲。
阿閻就是那種不管怎麼練,都不可能變成大力士的人。二十四罐裝的可樂三箱,他一個人一趟就可以搞定,阿閻卻要跑三次,況且他的體格還比阿閻瘦小呢。
赫連閻惱羞成怒,不悅地哼了聲。「我毋需向別人證明什麼!」說完,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她帶來的那袋書拖回房間。
挺拔的身段因他的任性而傴僂,活像個固執的老頭。
不是說毋需向別人證明什麼嗎?那他老兄現在是在幹什麼?齊煬笑得五官抽搐。
何時見過他這麼狼狽,祖樂樂急得手足無措,轉頭嬌叱齊煬,「拜託你別笑了可不可以,很吵欸。」怎麼辦?赫連閻好像很生氣。
呼呼……太好笑了,笑到精神都來了。
齊煬一邊喘著氣,一邊說:「看來妳還不瞭解他這個人……呼呼,應該……不是他女朋友喔。」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又自顧自地往下說:「妳別擔心啦,他沒事的。」何止沒事,他還很卑鄙地善用這項弱點呢。
舉凡家中所有的粗重事,一定是他和老爸包辦,阿閻若想動手幫忙,還沒捲袖,便被老媽、小妹拉到一旁看著他和老爸做苦力。
一心盯著赫連閻身影消失的那扇門,沒仔細聽齊煬到底說了什麼,祖樂樂心不在焉地瞥了眼腕上手錶。
「可是他不像沒事的樣子,就算是回房間換衣服,也早該換好了,記得他每次都不超過五分鐘的,這次怎麼這麼久……不行。」她按捺不住地朝那扇門走去。
齊煬從沙發跳起,伸手將她攔下。
「喂,妳幹麼?那是男人的房間。」
什麼每次、五分鐘、這麼久……媽呀,難不成他看走眼了,阿閻已經跟這個女的搞在一起了?不!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就算上圍不豐,起碼臉蛋也要嬌艷一些,眼前的她兩者都欠缺,阿閻到底看上這女的哪一點啊?
被突然閃出來的人影嚇了一跳,祖樂樂往後連退數步。
「喝!我沒要幹麼,只是想去看看他怎麼了。」
「就跟妳說他沒事。」因為不耐煩,他俊美的五官扭曲得像鬼臉。
是……嗎?
什麼表情嘛!齊煬心中不爽,提高音量質詢,「妳懷疑嗎?」
她是很懷疑,可是她沒膽說,因為他的表情實在好可怕。兩條腿悄悄向後退離到他可能「行兇」的範圍外。
他轉頭向後看,確定赫連閻還沒出來,又回過頭,壓低嗓音問:「喂,妳是怎麼跟阿閻熟起來的?他那個人那麼悶,妳怎麼有辦法和他……」他眨眨眼,十根手指絞在一起,代替他未竟的話。
正要猜解齊煬的暗號時,那扇緊闔的門終於打開了,她馬上將他的問題撇到一旁。
赫連閻換下剛才的家居服,白底藍色細格襯衫外搭一件亞麻外套,深色牛仔褲包裹一雙長腿,整體造型原本該是帥氣的一百分,卻被一張臭臉扣成了八十分。
一看到他的臉色,祖樂樂將閃到一旁的人抓回來當替死鬼。「你問我和他什麼怎樣?我們沒怎樣啊,你別想太多。」這個替死鬼的名字到現在她還沒想起來,當然也就不可能跟他說她和赫連閻培養友誼的過程,雖然那沒什麼必要特意隱瞞。
方纔他們的對話,他在房間內早就聽得一清二楚了。
赫連閻的表情沒變,然而平穩的語調裡有著一絲讚許。「祖樂樂,請問妳還要抬槓多久?」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恍然想起樓下還有一個人等著她一起去吃早餐。
啊啊啊──她完蛋了!高姊一定等得很不耐煩了……
「再不走,難保高玉凌不火大走人。」非常清楚她對高玉凌又敬又畏的心態,赫連閻幸災樂禍地補上兩刀。
「你別再講了啦,快點走、快點走。」習慣勞動的她行動如風,一隻小手扯住赫連閻的衣袖,將他一併拽走。
一轉眼,屋子裡頭只剩下齊煬一個人,連句拜拜也沒就被丟下,他當場傻眼,五秒後才反應過來,躍起身追人去。
「等一等啊──」
他雖急,但他可沒忘記反手將大敞的門甩上。
這裡可是晝夜不分的熱鬧台灣,小偷的行動也不分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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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一行四人兩前兩後地往捷運站的方向走。
這條路一直走過去,會經過赫連閻租賃的公寓大樓。
齊煬問旁邊的赫連閻,「你們要去淡水?」
「歡迎你一起去,不過如果你累的話,我也不勉強。」他不冷不熱地回答。
高玉凌待會要上班,他若不跟去,放這對孤男寡女去詩情畫意的海邊,萬一擦槍走火……不!
「我不累,我要去!」齊煬大喊,眼皮卻是不配合地快闔起來了。
「我不打算背條睡豬走訪淡水老街。」他把醜話說在前頭。
「為什麼你想去那勞什子的淡水?」在美國時,阿閻關在家裡十天八天不出大門是常有的事。
「去走走。」他輕哼。
「不能明天去嗎?」
「明天是星期一,她不行。」他嘴裡的那個她自然是指祖樂樂。
來到台灣半年多了,還沒嘗過她們讚不絕口的「阿給」是啥味道。今天能成行,還是他情商高玉凌將祖樂樂的班抽掉,她才能來當他的專任地陪。
完成「阿給」之行後,下一個行程他已經計畫好了。他要趕在落山風刮起前,去台灣最南端的墾丁曬一下太陽,至於專任地陪他仍屬意那位女生。
「明天不行,那就後天或是再另外找時間。」這麼非去不可,害他也想去。
「不要。」赫連閻想也沒想便拒絕,他不想更改已經計畫好的行程。
就算不問也猜得到,阿煬來台灣的目的是……
齊煬慍惱低咆,「我今天才到這裡,你就不能為我改一下時間嗎?」只見赫連閻深遠的眸光飄落在遠方,幾乎忘卻他這個身旁人。
他們才分開多久而已,他在他心目中竟抵不過一個相處不到半年的異性嗎?他們可是一起長大的表兄弟哪,放他媽的長假、去他的HOMELY、滾蛋吧狗屎賴瑞。
赫連閻冥想心事,未搭理他對著空氣近似無理取鬧的揮拳踢腿。
走在他們身後的祖樂樂擔心他們會當街起衝突,正欲上前勸止,卻被高玉凌拉住。
為什麼?她用唇語問。
「沒妳的事啦。」高玉凌故意說得很大聲。
來到租賃的大樓樓下,赫連閻掏出鑰匙,拿到一雙困意盛濃的紅眼前。
「你先上去睡,等我回來之後再談。」他今早才下飛機,時差尚未調整過來,他不以為這種情況下跟他說正經事,他會聽得進耳。
他的計畫……還必須再等上一段時間……
知他甚深的齊煬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氣惱盡數消散,將鑰匙接過手,不情願地說:「好好去玩。」這是打從心底的真心話。
「嗯,走了。」
赫連閻回頭望向祖樂樂,她馬上走上前遞補齊煬方纔所站的位置,和高玉凌揮揮手後,兩人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