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想愈覺無奈,大聲吶喊,「我、我很積極呀。」然而她實際表達出來的音量,大概只有初生的小貓咪嗚嗚叫那麼大聲。
此時咖啡店的店員告知她們咖啡好了,高玉凌樂得裝作沒聽到她的話。
她們分別起身將雜誌擺回架上,一人捧過一杯,並拿了糖包。
「我很積極的。」某人不甘心,再次強調,這次她的分貝有調高。
「妳可以再積極一點。」走出店外後,高玉凌才說。
「然後被其他小PT瞪死嗎?」她才不幹。
高玉凌沒好氣地說:「Christina遲早會找妳當面談。」
祖樂樂撇嘴、聳肩,一副不以為然。
她不認為自己有優秀到讓美女經理降格以求的地步。
「這種小事,不需要經理親自出馬吧?」
「等著瞧。」
高玉凌懶得多說什麼,直接用最簡潔的三個字打發她的問題。事實上,最積極要樂樂當FT的人是Christina,她只負責在一旁煽風點火就夠了。
「有什麼好等的,妳唬人的招術真是爛。」
她的話就這麼不可信嗎?高玉凌瞪了她五秒,才悻悻然地收回眼神。
突地,腦中忽然閃過了什麼,她硬是將話鋒遽轉,「像妳這麼散漫的個性,老天爺應該派個作風強勢的男人來導正妳的生活態度。」
作風強勢……聽起來就覺得好可怕。
祖樂樂的臉先是僵硬了一下,恢復過來後,瞋了高玉凌一眼。
「課長,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啦。」
「然後呢?」兩人走到路口時,她們運氣不太好,黃燈剛好亮起。
「妳有必要使出恫嚇手段嗎?我只是目前還找不到可以讓我感興趣的工作,等我找到了,這裡自然會讓給其他賢人,我不會佔著茅坑不拉屎啦。」
敢情她平日對這位小姐太好了,以至於人家回答她時,說話大剌剌地懶得修潤。正欲對她小小發飆一下時,忽瞥見交通的號志由紅變綠,高玉凌拽起她,快速越過馬路。
「妳不相信我的直覺?」敢搖頭就給妳好看!嗯,還好,還好樂樂還滿識相的,只是眨了眨眼睛不敢說話,「不然,我們兩個來打賭,怎樣?」
面對高玉凌那張知性臉蛋上信誓旦旦的表情,她還真有點壓力。祖樂樂吞了吞口水後,故作鎮定地拒絕。
「不要!」
水潤紅唇被她抿得好緊,擠出頰上的兩個酒窩。
「怕什麼?」高玉凌又擺出挑釁的神情。
祖樂樂掙開她的箝制,往員工出入的側門小步奔去。
「隨便妳怎麼說,反正我不賭就是了。」
她才不陪她慢慢走呢,要是遲到可是會被扣錢的,她所賺的每一分一角,都是付出汗水得來的辛苦錢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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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有令,上午的會議暫時告一段落,休息兩小時後再繼續。」
一聽到台灣區旗艦店店經理Jerry的高聲宣佈,從四面八方來此開會的各分店店經理莫不悄悄吁出悶在胸口那股快要炸開的氣。
不過,幾尊大屁股仍正襟危坐地黏著在椅子上面,直到坐在會議桌主席位上的那名男子起身,和坐在他右側的男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會議室後,眾人才敢騷動。
他們的音量當然不敢太大聲,生怕猛虎回頭,深信隔牆有耳的道理。
上半場會議歷經五小時,從早上十點開始,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休息兩個小時後,五點三十分準時召開下半場會議。
方纔主席位上的那名男子名叫赫連閻,一雙冷黑的瞳眸嵌在嚴肅的面孔上,讓人畏於與之對視。
在冗長的五個鐘頭裡,他發言的次數寥寥可數。
泰半在他眉心剛擠出淺痕時,精明的市場分析高級專員齊煬已代他發問,他們之間的良好默契讓所有人頻冒冷汗。被齊煬欽點到的人在回答問題時,分外心驚膽戰。
他們寧可餓瘦半吋腰圍,不急一時填飽肚皮,幾個人齊聚一塊細碎交談,內容不外乎是一則曾經轟動一時,後來沉寂下來的傳言。
上個週末,從亞特蘭大總公司發出一封致亞洲地區各分店店經理的電子郵件,信上並未署名寄件人,附件需輸入密碼才能開啟。
這封信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各分店店經理開啟,迅即刮起一陣人仰馬翻的旋風,行動電話電波在空中不分國界地錯綜傳播。
那封電子郵件信的內容只有寥寥幾行字,附件是兩張讓各分店店經理看了,莫不紛紛衍生想哭念頭的模糊照片。
信件內容如是寫著──
全球行銷部助理經理赫連閻,與市場分析高級專員齊煬,將於三日後起程拜會亞洲各分店。
然而這兩位超重量級人物拜訪亞洲的起始點,信內並未載明。
也因為這樣的突發事件,那則快被遺忘了的傳言再一次在HOMELY亞太地區的高層沸沸揚揚了起來──
全球行銷部助理經理赫連閻,其實是HOMELY持股數最多的股東亞當斯.梅瑟的私生子。
看過信的店經理有九成以上都在揣測──亞洲走訪之行,其實是赫連閻為了入主總公司核心的布樁之行。
唯一沒有參與八卦討論的幾個人,則是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去接趕不及與會的亞太區區域經理哈里。
當現場八卦討論氣氛正熾時,突然有人提到了兩個小時後的下半場會議,多張嘴碎的男臉瞬間垮了下來,一下子興致全失,紛紛起身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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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會議室的赫連閻和齊煬,沿著走廊透過膠合玻璃窗俯看樓下萬頭鑽動的賣場。
赫連閻突然回過頭,問身後的人,「阿煬,賣場空間這麼狹窄,如果是你,你會進來逛嗎?」
「不會。」齊煬想也沒想便回答。
下午三點氣溫正熱,齊煬概估賣場裡三成以上的人是躲進來吹冷氣的。
齊煬動手將往後梳去的劉海撥下一撮,並將方纔會議時偽裝的剽悍神情抹去。
赫連閻發覺自己根本是多此一問。
以一個老是自許為雅痞的人而言,任何東西用就要用最高級的,DIY這碼子事,要齊煬發表長篇大論,絕對沒問題;But要他親身示範的話,他會哀號得比任何人還要大聲。
他那是什麼表情?
齊煬挑了挑眉,口氣很不屑地反問:「不然你會嗎?」
赫連閻上薄下豐的兩片唇緊抿,在一雙鍥而不捨的眼神追討下,不情願地回答,「如果吃飽太撐的話!」
齊煬啐道:「嘖,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工作歸工作,品味是品味,兩者並不能混為一談。
赫連閻笑笑不作回應。
齊煬繼續抱怨,「剛才要不是我在桌下踹你,你早就睡趴到桌上去了。」
曾經,他很羨慕阿閻的好命。
因為表兄弟這層關係,兩個人在很幼小時便認識對方,據老媽說,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包尿布時期。
在美國服裝界小有名氣的沾,是老媽唯一的妹妹。
十八歲那年,她一個人拿著簡單行李及少許現款,獨自飛往法國學服裝設計。多年以後,藉著某次在香港舉辦時裝發表秀的機會,順道飛回台灣探望當時還在世的外公外婆。
不回來還好,她一回來便氣得兩位老人家雙雙中風住院,因為未婚的她順便帶了個小娃娃回來探親,那個小娃娃就是阿閻。
阿閻是她跟一個有婦之夫生的。沾能夠年紀輕輕便在美國服裝界佔有一席之地,那個男人是最大的推手。他提供自身的財勢幫她炒作名氣,其有錢的程度從他那中廣的腰便可瞧出端倪。
這些,全是他從老媽那裡聽來的。
後來兩位老人家相繼去世,老媽便在沾的煽動下開始向老爸施壓,可憐的老爸不敵兩個女人的利嘴,半年後,他們一家搬到美國。透過沾的男人亞當斯.梅瑟的幫忙,他們全家人很快便取得美國公民資格,當起了美國人。
他們搬到美國後沒多久,就時常看到阿閻被他不負責任的母親往他家一丟,經常是數個月後才被接走。
原本對阿閻的羨慕,在經常看到他落寞的神情之後戛然而止。-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一年多,老媽終於看不慣,蠻橫地將阿閻強制扣留下來,沾也很爽快地答應了。除了偶爾來探望一下兒子,她大多的時間是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就連梅瑟叔叔也時常搞不清楚她人此刻在哪,而來向老媽打聽她的下落。
每月的月初,沾會寄阿閻的生活費給老媽,老媽一收到便直接存入幫阿閻開的銀行帳戶,幾年下來,也是筆可觀的數字。阿閻直到十八歲後才搬出他家,獨自生活。
如果要說誰最瞭解赫連閻,他齊煬是當仁不讓;同樣的,阿閻也是最清楚他的人,比他老爸、老媽和老妹還瞭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