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少爺俊朗依舊,夢冷真的非常高興。」夢冷一直忘不了當初他對她的體貼愛護,在她不算美好的童年歲月中,這是最好的回憶。方纔的那首詞,就是他仍記得她的最好證明。
望著變得嬌美的夢冷,展熠有種說不出的悸動梗在心裡,他緩緩問出他心中懸蕩已久的疑問。「可否跟我說說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從你被送走後,我的心就一直沒有安穩過。」
夢冷望著他,眼神陷入了一片迷濛之中。「從展府被攆出來之後,我昏迷了一陣,醒過來時,只看見一堆人黑鴉鴉地圍在我面前,同著送我前來的奴僕們討論著價錢。」
那是一種驚愕的感覺,夢冷她身上疼得說不出話來,神智卻是清楚的,她眼睜睜地看著奴僕們拿著一袋碎銀離開,卻無法說出要他們幫幫自己的話。傷心欲絕之際,她身體一痛,頓時又昏了過去,之後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再醒過來,她則是躺在一處還算清潔的床榻上,睜眼看到的,便是當時未成為嬤嬤的牡丹。「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
「這裡是……」夢冷喘著氣,慌張地詢問。
「這裡是我的閨房,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雲夢冷,姊姊,是你救了我嗎?」
「應該是說我買下了你!」牡丹從桌上端過一碗藥,扶著夢冷一口口地喝下。「我也不知道自個兒是發了什麼癲,本來是想買個活蹦亂跳的小婢,唉,或許是我們有緣吧!見著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就是沒辦法狠心地棄你而去,所以便花了幾兩銀子將你買 回來了!」
夢冷愕然,望著和顏悅色的牡丹,眼淚撲簌簌地流下。「謝謝您。」
「去!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眼中的大好人,將來你病好了,仍是要當我的小婢!」牡丹不習慣夢冷眸中宛若小狗般的信任,尷尬地用一些粗言帶過,化解這個讓她不自在的情況。
就因如此,夢冷順理成章的變成牡丹的貼身小婢,因為她天性聰穎,也因為她識得幾個大字,牡丹每回跟著師傅學吟詞時,總愛將她帶在身邊,不過幾年,夢冷的學識、容貌都漸有所長,在一次師傅的測考之中,牡丹終於知道她買回來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寶。
夢冷柔膩的嗓音無人能及,牡丹小心翼翼地藏好夢冷,深怕當時心殘的劉嬤嬤會將夢冷拉入火坑裡,她心中的盤算,可是容不得任何人來阻撓的。
就在兩年前,牡丹自覺攢夠了錢,巴著幾個姘頭,硬是開了間留春苑。
「嬤嬤她對我很好,她不希望我步上她的後塵,一直幫我撐著要我當個清倌。」夢冷輕笑了聲,眼裡有著深深的自憐。「其實嬤嬤她用不著這麼費心的,我早就盤算過,等到我人老珠黃,我就要上山長伴青燈,不敢奢想會有人容得下我這個殘花敗柳。」
「你怎麼可以這樣看輕自己?」展熠衝動地拉過夢冷嬌弱的身子,心疼地發覺她眼裡的傷痛。「你是個清倌,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可我還是個窯姐呀!」夢冷淌下眼淚,先前受人譏嘲的委屈一擁而上。「我雖不買身,但我仍不算是黃花閨女,至少我懂的,就不是一般閨女所能知道的!」
「那又如何?」展熠將她的臉捧在手心,直直地看著她。「跟我回展家去,我給你一個不一樣的將來。」
夢冷吃驚地望著他。「二少爺……」
「或許我不能幫你做什麼,但至少我可以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缺,夢冷,當初是我們展家負了你,給我個機會彌補吧!」
「這……」夢冷猶豫著,這好嗎?她能夠再回去那個地方?以她現在的身份?
「我怕有辱展府的好名聲……」
「我們哪有什麼好名聲?」展熠苦笑了一下。「在商場上,人人都叫我『冷面殘君』!就這個名諱,夢冷,你應該知道我的風評為何了!」
冷面殘君?夢冷一臉錯愕。「二少爺,您是一個這麼善良的人,為什麼……」
「時間會改變一切的,是不?」展熠抬起頭,望著滿天星斗,幽幽一歎。「你都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人來保護的小丫頭了,我怎麼可能還會跟以前一樣呢?」
夢冷無言,她明白在那種苛刻的環境中,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適應、活下去,她低頭想了一下,仍舊搖搖頭。「我想不了。」
「為什麼?」展熠錯愕地問。
「如同二少爺說的,夢冷不再是當年那個處處要人保護的小丫頭,我能為自己的將來負責 ,更何況我也決定日後要長伴青燈……」
「我不許!」展熠霸道地緊握住夢冷的手,那一剎間,他腦袋只閃過不能就這樣將她放走的念頭。「你還有大好未來,怎麼可以就此放棄?」
「大好未來?」夢冷苦笑。「我還有什麼大好未來?二少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是不會跟您回去的!」不為別的,只要想到當初那麼心殘待她的展母,她就渾身起了冷顫!她不願意再回想起那一段,再也不要了!
正當展熠還想說些什麼的同時,一道奇異的閃光掠過他眼角,他連忙護住夢冷,快速地回身一擋,瞬間將狙殺而來的刀刃拍落。
「什麼人?」他喝道。
「來取你性命的!」來者不多話,眼神一使,轉瞬間七、八個人將夢冷和展熠團團圍住。「展熠,你納命來吧!」
殺手招招凌厲逼人,展熠雖有武功底子,也難敵眾人連續的攻擊,更何況他還要分心保護不懂武功的夢冷。
纏鬥數十招,展熠自覺力疲,心下一驚,腦海中只記得要保護嬌弱的夢冷,遂不顧敵方凌厲的刀勢,幾個起身,硬是要將夢冷送到安全的地方。「夢冷,你覷著空隙自己快逃,別擔心我了!」
「這怎麼可以!」夢冷驚慌地望著眼前不斷揮舞的鋒利刀刃,一面擔憂展熠的體力會承受不住。
前面展熠躲過一個刀落,卻忽略了背後虎視耽耽的敵人。
「小心!」夢冷高聲尖呼,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力量,竟將強壯的展熠推開,挺身幫他接下這一刀。
「夢冷!」展熠嘶吼,一把摟過鮮血直流的夢冷。
此時在前廳的聶禎一聽到怒吼聲,心覺有異,飛身往後園一望,看見自己的好友有難,連忙起身相助。
聶禎不愧是名聞江湖的快刀俠,他從腰際抽出一把軟劍,利落地揮舞起來,刀光劍影,舞得好不快活!
「嘿!你們往哪裡去!」聶禎縱身一跳,硬是將想退下的頭兒給擋了回來。「我都還沒打過癮呢!」
又打退了一人,展熠發現情況已經都在聶禎的控制之中,對他使了個眼色,要他將這些刺客全都留下。「禎!這裡就交給你了,記得將他們全都給留下。」
「知道了!」聶禎軟刀一抽,又是傷了他人一隻手臂。「這裡就交給我,你快將冬芽姑娘送醫診治。」
「謝了!」展熠望著懷中面色蒼白的夢冷,心裡一寒,略施輕功,瞬間沒了蹤影。
第五章
展熠將夢冷帶回展府診治,他不想驚動展母,於是便偷偷將夢冷送到自己娘親那兒。
翠娘一見兒子帶回個血流如注的姑娘家,嚇得差一點就回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翠娘指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姑娘。「熠兒,你是從哪兒將她帶回來的?」
「娘,這件事我們待會兒再談,現下最要緊的,是要趕快將她的血給止住。」
「喔!對對對!」翠娘被兒子這麼一吼,才驚覺事態嚴重,連忙要小月秘密請來大夫。「小月,你快從後門出去喚來劉大夫。」
「是!」一等小月的身影消失在房門之外,展熠立刻要娘親解開夢冷的衣裳,好讓他先行幫她止血。
「娘,就先拜託您了!」
「我知道!」翠娘放下簾幕,輕輕地將姑娘的蟬衣解開,赫然發現一道刀傷長及整個後背,她猛抽一口氣。「這……」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娘,您別慌!」展熠知道夢冷的傷勢很重,但從簾幕之外看到,心中仍是揪痛不已。「娘,您先將這傷藥撒在她的身上。」
翠娘伸手接過,輕手輕腳的將藥粉撒在她的後背,夢冷吃痛,哀叫了一聲。
「痛!」她的眼睛仍舊還沒睜開,翠娘一急,眼淚就落了下來。
「娘……」
「我看不下去了!熠兒,我一定要到外頭走走。」將手中的瓷瓶交給兒子,翠娘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
她一向心軟,尤其見不得有人受傷,能幫躺在床上的姑娘敷好藥,這已經是她的最大極限了。
展熠一見娘親跌跌撞撞地離開,微歎了口氣,既然娘親做不下去,也只好讓他自個兒來完成,將絲被半披在夢冷微露的香肩上,他半撇開頭,不敢看她軟若凝脂的雪膚,輕按了幾個穴道,暫且是止住了夢冷奔流不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