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睡得正熟說!」
這傢伙,真的不想活了!
「看看他們想幹嘛啦!」絲朵兒咬牙切齒的低吼。
「還用得著問,」雅洛藍連瞄也沒瞄上一眼,自顧自打呵欠。「想試探我們的戰力嘛!」
「試探我們的戰力?」瑪荷瑞懷疑的咕噥。「打仗還用得著那麼多花巧?」一鼓作氣衝上去不就行了。
「那是因為你們從來沒碰過正規軍,以往對付的都是打劫的海盜,」雅洛藍懶洋洋的又闔上了眼。「那種雜牌軍跟你們一樣,嘴裡喊殺,一口氣衝過去就是了,最好是你死我活,不然就是你活我死,反正都是老命拚老命,大家一起卯上,干到另一邊全死光了,這邊就贏啦!」
「不然要怎樣?」瑪荷瑞不服氣的問。
「說太複雜你不懂,我說簡單一點好了!」雅洛藍喃喃道。「譬如你如何以少勝多,如何把傷亡人數降至最低,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打勝仗,如何在劣境之下轉敗為勝,如何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如何攻守同進等等,在作戰前就先考慮到這些,就不必像你們這樣,他們死一個人,我們也死一個人,大家公平!」
瑪荷瑞聽得啞口無言,愛西芙咳了咳,雙頰有點赧紅。
「前任族長是那樣教我們的嘛,重點是一定要先顧好自己的窩,還有,雙方兵力的評估、作戰地點的選擇,以及糧草的儲備,最後,是不怕死的決心。作戰前一定要先仔細考慮這三點,然後才能夠出戰,前任族長是這麼說的呀!」
「那只是最基本的思考,恰好足夠讓你脫離有勇無謀的評語。但是……」雅洛藍歎道,緩緩睜開銀眸。「不要以為作戰單憑一股勇氣就夠了,能保全性命又打勝仗,這才算高級,了嗎?」
「好啦、好啦,算你對啦!」絲朵兒推推他。「那現在到底要怎樣嘛?」
雅洛藍往前方看了一下,「哼,想試探我們的戰力?」忽爾漾出一抹詭譎的笑紋來。「好,就由我來吧!」
「你要領軍打前鋒?」絲朵兒失聲問。可惡,竟想搶她的生意!
「你有領軍的經驗嗎?」愛西芙忙歪過腦袋去問。正好,看看他的實力究竟如何?
「不,我一個人。」
「……欸?」
一整排震驚的尖叫聲,剛好從瑪荷瑞那邊一路「欸?」過來,只有絲朵兒沒有「欸?」,她張著嘴,傻住了。
可能嗎?可能嗎?有可能嗎?一千五百人,他真有可能單獨一個人迎戰嗎?
絲朵兒驚愕的瞪住雅洛藍,後者正在檢查掛在馬鞍旁的巨劍——一左一右各一把,神態悠閒自在,彷彿他只不過是要出門去打個獵,運氣好的話就可以獵只肥兔子回家燉肉。
倘若真有可能,那他一定不是人!
「不好意思,這兩把劍是請鐵匠特製的,所以花了不少錢。」雅洛藍嘿嘿笑。
「為什麼要特別訂製?」絲朵兒又政去瞪住那兩把看上去格外有份量的巨劍。「因為比一般闊劍更長嗎?」
「不,那是為了重量而加上去的,你知道,不夠重揮舞起來就不過癮。」
她知道?
她哪裡知道!
「那……多重?」
「五十斤。」
「兩把?」
「一把。」
絲朵兒閉上眼。
這傢伙可能真的不是人!
「我走了!」話落,雅洛藍策韁奔馳而去。
「咦?等等……」愛西芙慌忙要阻止,卻被絲朵兒扯住韁繩,不讓她追過去。
「讓他試試吧!」絲朵兒嚥了口唾沫。「反正我們隨時可以上前援助,就先看看吧!」
不知道敵軍會怎麼想?
女蘿族想在開戰之前先開點玩笑,輕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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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蘿族一定是害怕了,所以派人來談判!
當列坦尼見對方蘑菇了半天,居然只派出了單騎,當下即認定對方親眼見識到強悍偉大的沙達大軍之後,畏懼了,因此派人來談判。
可是,當他志得意滿的在腦海中計畫該如何一口把聖湖之地吃下來之際,卻又見那單騎竟然遠遠的駐足於戰場正中央,馬上的騎士慢吞吞的跳下馬,取下馬側的兩把巨劍,再喝叱馬兒一聲讓牠自行跑回去,
然後,他雙手各一把巨劍斜指地面,岔開雙腿傲然卓立,黑髮迎風飄揚,令人不寒而慄的煞氣彷彿寒冬的冰雪般逐漸凝結,接著,他以教人狂怒的挑釁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
來,向我投降吧!
列坦尼的怒氣果然瞬間被激發了。「兩支小隊,解決他!」
最前方兩支小隊共二十六人大聲應喏,馬上舉著闊劍和盾牌,轟轟烈烈的衝向前去,準備一人一劍就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砍成碎肉。
不料,他們才剛把那個人圍起來,兩腳都還沒站穩,手上的闊劍和盾牌也都還沒舉到定位,那人突然舉高巨劍旋身回轉一圈,然後,巨劍又放下了,而他們也動不了了。
片晌後,幾乎是同一時刻,那二十六個人一齊從同一高度斷成兩截,包括沉重的盔甲、堅硬的盾牌和銳利的闊劍,全都斷成了兩截,鏘鏘鏘鏘亂七八糟掉了一地。
整個戰場是一片死樣的寂靜。
雙方所有人馬都難以置信的瞠大了眼睛,無法想像他是如何一劍就將那二十六人劈成兩半,根本沒有半個人看清楚。
邪術嗎?
突然,列坦尼策馬急馳到一旁的沙丘上,轉身面對戰場,以震驚又憤怒的聲音咆哮,「殺!」
於是,一千五百人宛如狂風暴雨般衝向前,頃刻問便將雅洛藍淹沒了。
然而,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一場令人毛骨悚然、驚駭欲絕的大屠殺的開始。
一個人,只是一個人,僅僅一個人,被包圍在一千五百個武士之中,卻宛如置身於蔓生的芒草間,兩把巨劍是兩把鐮刀,隨手一揮,芒草便倒下一大片,不管他殺到哪裡,四周便在最短的時間內堆滿了層層迭迭的屍首。
斷腿、斷手、斷頭,血淋淋的堆了一整片,還要被人踩來踩去,名副其實的死後又被踐踏。
至於那一千五百個犧牲者也早就殺紅了眼,同伴倒下再多,他們也沒想過要逃命,也許是因為他們認為對方終究只是一個人,而自己這邊再怎麼說也有一千五百人,再難應付的敵人遲早也會被他們幹掉。
而在旁觀者眼裡,這真是一場恐怖的大屠殺,比兩軍對戰更駭人聽聞,如果沒有親眼目睹,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
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太可笑了,怎會有這種事?話說反了吧?應該是一千五百人屠殺一個人,不然就是一人下命令,指使屬下去屠殺一千五百人,這才是真相吧?
但事實是,的確是一個人屠殺一千五百人!
跟此刻比較起來,殘羅城前那一場殺戮根本不算什麼屠殺,眼前這一幕才算是真正的大屠殺!
絲朵兒拚命嚥口水,看得都有點反胃了;愛西芙與瑪荷瑞相對一眼,各自發現對方的臉都在發綠,從淡綠到青綠,又從青綠到深綠,還在逐漸往墨綠發展。
她們身後那些「英勇威武」的女戰士們就更別提了,不知有多少人早就嚇掉了手上的盾牌和闊劍,差一點點就摔下馬去,但嚇壞她們的並不是殺人或殺人場面,而是那個殺人的人。
他不是人,是魔神!
當然,列坦尼的模樣最糟糕,當他吼出那個「殺!」字時,打死他也想不到會有這種敵人、這種結果,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不但看得他臉黑了一半,心中也隱隱泛出一絲畏懼。
他敵得過這個人嗎?
正當他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不知何時殺戮人群已逼近到他前方不遠處,於是,他終於有機會看清楚那個人的臉,雖然只是一剎那,但已足夠他認出那人的身份,霎時間,他駭異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絲朵兒的禁臠!
那個瘦得像根竹竿,老是堆著諂媚的笑臉,像只哈巴狗似的緊跟在絲朵兒背後搖尾巴的雅洛藍!
竟然是他!
「退!」他驀然大吼。
不過一會兒,他的武士們都退開了,然後,他和他的武士們都驚恐的發現,一千五百人只剩下兩、三百人了!
他咬緊牙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怖感,屏息注視著佇立於屍首堆中的雅洛藍,後者不但以嘲諷的眼神回視他,並且再度擺出那種令人怒髮衝冠的姿態,舉起右手巨劍直指向他,再往下點點地上,但這回的意思很明顯的是輕蔑。
要投降了嗎?
不,他絕不投降,一場仗不夠決定一切!
下一刻,列坦尼扯韁狂奔而去,剩下那兩、三百個武士也倉皇的隨後追趕,繼續踐踏著滿地屍首。
雅洛藍聳聳肩,兩手用力甩掉劍上的血跡,再轉身慢吞吞地走回女蘿族那邊。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喝采,可是每一位女蘿族戰士們都用一種由衷敬畏懾服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