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月心中的陰霾影響到茵櫻,她知道他在傷心,在生氣,可是卻礙著他與他們之間的關係無法動彈,誰能理解小太爺的無奈,不可能是他們。
哼,是誰在隨便亂說?是誰在胡亂放話?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可以不把小太爺的感受認真看待。
「楚洛珣,楚弦月的生母怎樣都比你爹大,別胡亂造次,一點禮數都不懂。」奉齊天冷然回話。
「奉齊天,李嬌奴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別把凡女當仙女。」
「我娘的閨名不是你能叫的!」
「不叫她,我自有人可叫。」楚洛珣故意轉向月朗明,挑情一笑,「朗明,明天妳的場我全包了,咱們好好的快活一番。」
奉齊天怒氣衝天,語氣更見尖酸刻薄,「楚洛珣,月朗明不是你可以任意輕薄的人,你連替她提鞋都不配。」
「我不可以任意輕薄,你就可以整晚待在她房裡不出來?」
「楚洛珣,這是我的事,她是我的人,我要怎麼待她,不用你多管閒事。」
對奉齊天而言,月朗明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名不值得他掛心的小小歌姬,他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但在外人面前說出口又是一陣難堪,她蹙眉,臉蛋上的紅潤盡褪。
楚洛珣和奉齊天之間的恩怨將不相干的人扯進來,說的話逐漸傷害別人而不自知,楚弦月和茵櫻不用任何交流,楚弦月踢向奉齊天,茵櫻的手印上楚洛珣的胸口,心裡只閃過一個念頭:混帳傢伙,統統下水去吧!
事先沒有任何跡象,他們措手不及,撲通兩聲,兩個人全成了落湯雞。
楚弦月對月朗明一笑,「不好意思,我的事連累妳了。」
月朗明摀嘴輕笑,「不,謝謝小太爺幫我這個小女子出了一口怨氣。」她的心情好到想再高吟一闋詞呢。
茵櫻嘟嘴,她一點都不喜歡小太爺對別人笑,她心情郁卒,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 ☆☆☆☆☆☆☆☆☆☆
茵櫻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飯粒,完全提不起勁,今天一起來腰酸背痛,難道她真的有問題?
「怎麼了?生病了?」
「吃不下飯不是什麼大毛病。」
茵櫻神情恍惚,要說沒事,楚弦月根本不相信,從遊湖回來,她就變得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跟他說明到底發生什麼事。
「不吃飯對別人可能不是大毛病,對妳來說卻是大問題,怎麼了,誰給妳氣受?」
茵櫻搖頭,「沒有人。」她繼續戳著碗裡的飯粒。
楚弦月蹙眉,她的不開心影響到他,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惡劣感,是她該為了他忐忑不安,不是他為了她費心思,只是……輕歎一聲,照以往他的確會不予理會,可是看在她取樂他多次的份上,他真的不希望在楚家的日子少了她的笑聲,空留寂寞孤單的清冷相伴。
「想出去玩?」
「也不是,你交代我學的琴,我還沒學完。」她這個人是很重承諾的,答應的事一定會完成。
楚弦月拿下她手中的筷子,將她轉向面對他,嚴肅的說道:「茵櫻,妳不說,我怎麼知道妳哪裡不對?」
茵櫻看他,又低頭,訥訥低問:「小太爺,你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茵櫻不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會很難回答?」
想到他為難的立場,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楚弦月站起來,「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裡?」茵櫻不似以往那般興奮。
「哪裡都可以去,除非妳不要去。」
「要!我要去。」
不去玩太可惜,她跳起來,飛快的將所有事處理好,拿了披風披在楚弦月身上,她自己也準備妥當。
「我好了,可以走了。」她大聲宣佈。
「我們到石園喝茶。」
茵櫻一愣,小臉一垮,「啊,就這樣?」
「就這樣。」楚弦月跨出門,將笑意藏在心中最深處,化作一股暖流,熨燙他沉寂多年的心。
茵櫻嘟囔:「早說嘛。」
楚家的石園沒有雕樑畫棟,而是用大片石板、石柱豪氣壯觀的排組成一方可供五、六人遮風擋雨的天地,連前方的草地也擺上數根石柱遮掩外人窺探的目光。
將茶具準備好,在冬天將盡的凜寒季節,在這到處通風的高處烹煮熱茶是一大難題,但難不倒精通野炊的茵櫻,她搬柴,拿水,架起火堆,認真的掛上茶壺,小心的看著火勢,等到第一壺水煮開,她開心的拿起,倒入備好的茶壺裡,茶葉的香味四溢,將茶水倒入茶杯,她獻寶的遞到楚弦月面前。
楚弦月坐著享受她辛勤的成果,捧起溫熱冒煙的茶,他輕含一口,順滑他乾澀的喉嚨,「好茶。」
他的讀美使茵櫻浮上得意的笑,她就是喜歡看他放鬆的神情,成就感真的很大,大到她可以看一輩子啊。
她霍然間知道自己的心情。
「我決定了。」
楚弦月嗯哼一聲,茵櫻煩惱的事都是他想不到的,他學會等她說出來,他再去解決即可,不然除了想她,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我決定了,不管月朗明如何喜歡你,我都不在乎。」
楚弦月冷斥:「別胡說。她喜歡的是奉齊天。」他的身世已夠複雜,如果再跟自己兄弟搶女人,到時奉天城會雞犬不寧。
「我知道,可是她還是喜歡你啊。」
楚弦月搖頭,「妳到底在想些什麼,不是認真這樣認為吧?」這根本是在胡扯,也虧她能一臉篤定的說出來。
茵櫻挺挺胸,「我很認真耶。」
「月朗明跟我只是朋友。」楚弦月重申他們之間的關係。
茵櫻嘟囔:「可是你喜歡她吧?」
「她是個細心體貼的朋友,奉天城很少有人不喜歡她。」楚弦月解釋。
「我不喜歡你在我面前稱讚她的好。」茵櫻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只是她不懂她不喜歡的原因為何,月朗明是個很溫柔的姑娘,並沒有不好之處,可是她就是沒辦法喜歡,一想到小太爺對月朗明笑,她就是不舒坦。
「妳不喜歡的東西很多,不差這一項。」楚弦月不把她的不悅認真看待,以為只是姑娘家的小心眼在作祟。
茵櫻站起來,「我去提水。」
走去廚房之前,她提著水壺坐在廊道的欄杆上動也不動,雙眼呆滯憂愁。
有人經過,輕拍她的肩膀,「妳在發什麼呆,一點都不像妳!」她要跑來跑去,要闖禍,要讓楚家所有人都在為了她大吼大叫才是她的作風。
「嬤嬤。」她一臉蒼白,無力的喚道。
秦嬤嬤驚嚇到,「怎麼了?不舒服?」
「不是,我很煩惱。」
「妳煩惱?」
她瞪大眼,「我不能煩惱嗎?」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太可能。」
「我也會煩惱!」
「好,好,妳在煩惱什麼?」秦嬤嬤不跟她爭,一爭就問不出來她這小丫頭到底在煩惱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
「我不喜歡小太爺講月朗明的事。」
「妳嫉妒她漂亮?」
「我也不錯啊。」
秦嬤嬤不懂,「那有什麼好煩惱?」
「小太爺喜歡她,我不高興。」
「那妳也去喜歡小太爺就好了。」
「但是……小太爺很好,我怕我配不上他。」她第一次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喜歡小太爺就勇敢的表示啊,這才是妳。」
「是這樣嗎?是這樣吧。」她思前想後,找不出害怕的理由,用力的點點頭,「對啊,我怕什麼呢!」
茵櫻挺起胸膛,鼓勵自己,她既然決定了一件事當然就要努力,就像為師父的遺命努力一樣。
她往回跑,站在楚弦月面前,「小太爺!」
楚弦月靜然不動,整個人彷彿不在這裡:心已經跑到天外去了。
沒有回應,她看了好一會兒,決定不打擾他,自顧自坐下來,又泡起茶來。
「小太爺,你好像很無聊?」她心有所感的說道。
他慢慢回頭,「會嗎?」
「是很不高興。跟你第一天回家時一樣。」茵櫻點點頭,「那一天,你就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插翅而飛,但又不能走。」
楚弦月驚愕,她知道他的心情,這絕不會是巧合了,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必然,茵櫻的心思不如她外在行為那般莽撞,她有顆纖細的心。
茵櫻品著茶,因為茶香而泛出滿足的笑,大言不慚的提出她的意見,「小太爺,你不喜歡回來就不要來嘛。」
「茵櫻,我爹的九十冥誕,我不能不回來。」
「人都死了,慶祝有什麼意義!」
「對朔望來說很重要。」楚弦月苦笑。
「你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楚弦月遙望遠方,「還不到時候。」
「不懂。」茵櫻乾脆說道。
楚弦月一笑,「茵櫻,如果妳會懂我在想的事,妳就不是茵櫻。」
「你在取笑我?」
楚弦月暗忖,是啊,是在取笑她,因為有她在,楚家不再是牢籠,而是塊有趣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