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覺民又把頭靠在她肩上了,低啞的嗓音說:「以後睡覺把手機關上。」雙手環抱著她。
她一陣心慌,「魯覺民,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們昨天做了什麼?」
他當然知道,他擁抱了敵人,體驗了一場叫人屏息的美麗,他想,他會喜歡上與敵人共舞的滋味,真的。
「嗯,當然知道,上床做……」
在他說出那關鍵性字眼之前,她連忙打斷,「好了,當我沒問。」感覺自己耳根子像著火似的發燙,只要他說出那個字眼,她就會引來爆炸屍骨無存,古意映屈著身子把臉埋進自己懷裡。
他怎麼能說得如此坦率,是不是男人都這樣……永遠不懂女人內心的細微情緒,她原本可以毫無禁忌的面對和他的爭執對罵、頤指氣使,可這一刻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撒嬌?太矯柔造作了;像平常一樣無視於他的存在,怎麼可能?他和她可是……唉,羞的ㄌㄟ,怎麼辦呢!
這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忍無可忍,忽地,魯覺民扳過她的身子嚴肅的盯著她,「看著我。」命令的口吻。
古大忌映始終低垂著頭,「做什麼啦?」她很糗欸,糗爆了,叫她怎麼面對他?
魯覺民一把扣住她的下顎,強迫性的往上固定,逼得她非得面對他的目光不可,凝聲問:「你不會是反悔了吧?」
「我……」反悔?不,她也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親密關係的第一個早晨,她比較在意這個。
遲遲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魯覺民瞬間拉下臉,一臉的陰沉,死命的盯著眼前這個女人,怒火在醞釀。
他在心裡發誓,如果這女人膽敢說一句後悔,他一定會當場扭斷她的脖子,真的!他說到做到。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憤怒。
魯覺民霍然起身下床,不想再看她一眼。
「你要去哪裡?」
「回威尼斯。」
他要回威尼斯,那她當然也要回去,四月一日就要到了。
裹著被子,古意映跟著跳下床。
她可不想被甩在這裡。
「我們不去 Badia di Morrona了嗎?那個代理權……」
「去他的狗屁代理權,要去你自己去——」他對她咆哮。
她怔然的望著盛怒的魯覺民,啞然無語。
驀然,他抓過她,狠狠的吻上了她。
唔,怎麼了?幹麼突然凶她?哎呀,太激烈了啦!會不能呼吸欸……
第十章
怎麼了,這傢伙在告別芙蕾德麗克的時候還笑容可掬呢,可是接下來漫長的路途,他就一直繃著一張臉活像晚娘。
「要不要換我開車?」途中,她曾討好的問。
「不用。」他一口回拒。
古意映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他了,無辜的睞了他許久,後來自己也火了,就當他臭蚌殼的習性又來了。臉一別,她學起他的無言。
回到威尼斯,從聖馬可廣場開始,只能信步走回香多涅,原本期待看見「世紀的眼淚」,可是看見魯覺民陰沉的臉色,害她的心情也跟著黑暗了起來。
「魯覺民,你……」
想要說的話好幾次都被他的一臉鐵青給逼回去,古意映索性也不開口了。
兩個人都繃著一張臉,一前一後的走著,有時賭氣的超前,另一方就會又賭氣的追上來。
到底怎麼了,這男人擺啥臉色?
想要放下身段問他,可這傢伙卻
「好,這個臭蚌殼,不理就不理。」
遠遠的,看見香多涅的圖騰,古意映拉著行李越過魯覺民,一馬當先的過去。
一推開香多涅旅館那扇沉重的木門,古意映讓眼前的景象給愣住了。
「……芙、芙蘭采斯卡,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香多涅的服務人員圍聚在大廳,地上又是水漬又是玻璃碎片,大夥兒忙著分頭清掃這一地的狼藉。
「意映,你回來啦,怎麼樣,Badia di Morrona酒廠好玩嗎?」英蘭采斯卡依然掛著笑容。
「香多涅發生什麼事情了?」咦,「世紀的眼淚」呢?為什麼沒看見?古意映張大眼睛梭巡著。
忽地,她看見角落一個外籍小男孩,紅腫著眼睛怯懦的低泣著。
「喔,剛剛發生了一個小意外,幸好沒造成傷害。」
「什麼意外?」她放下行李想要幫忙。
「嗚嗚,對不起……」一旁的小男孩放聲大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芙蘭采斯卡趕緊上前抱住男孩,用英文安撫著,「別哭,不是你的錯,幸好你沒有受傷,別哭。」她溫柔的抱住男孩。
「佩魯賈太太?」古意映把疑問拋給佩魯賈太太。
「放在大廳的那瓶頂級干邑摔破了。」她目光落向芙蘭采斯卡懷裡的男孩,說明一切。
啥?破了,三十年的陳年頂級干邑就這樣摔破了?!
她還沒有嘗到那令人嚮往的滋味呢!怎麼會這樣?
古意映久久無法回過神,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心痛的感覺。
就在三月三十日,香多涅收藏的那瓶「世紀的眼淚」成了一地的水漬和碎玻璃,沒有人能夠嘗到那濃郁了三十年的滋味。
這趟義大利之行的目的消失了,因為男孩一場無心的意外。
回台灣的飛機上,古意映仍感到惋惜,惋惜沒能嘗到那口白玉霓的萬種風情。
倒是她和魯覺民冷戰,也一路蔓延回台灣。
抵達CKS機場停車處時,她實在忍無可忍了,橫擋在他面前仰著頭單刀直入的追問,「魯覺民,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神情嚴肅的反問。
「你為什麼從離開聖吉米安諾就一直擺臭臉?」
「因為有人很可惡。」
「你說誰很可惡?」
「哈,對喔,我忘了可惡之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可惡。」他咬牙切齒的說。
「魯覺民,你給我說清楚!」她拉著他,一臉委屈和憤怒交雜。
什麼嘛!為什麼指控她很可惡?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也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可是他憑什麼說她很可惡?她有賴著他嗎?有跟他爭取什麼嗎?這男人怎麼可以如此說她?
魯覺民掙開她的手,就要離開。
「男人總是這樣……」她難過的低下頭說。
「你說什麼?」他停下腳步瞪著她。
她紅著眼眶,「我說你們男人總是這樣,要走就走。」她克制不住心情,失落的對著他嚷。
魯覺民跨步上前拽住她的手,咬著牙激動萬分的說:「你以為我是什麼?發生關係反悔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為我跟任何女人都可以這樣嗎?你給我聽清楚,我只親吻我想留在身邊的人,反悔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
說完,魯覺民放開她,絕然的轉身離開。
古意映就這麼看著他離開,他的背影讓她心裡難過萬分,顧不得面子、自尊,眼淚就這麼順頰滑下。
才沒有後悔,她才沒有——古意映在心裡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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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上她心神不寧的望著空缺的位子,想著,這傢伙跑哪裡去了?為什麼連著三天都沒來上班?古意映很不是滋味的擰著自己的手。
不管誰在說啥、或者又報告了什麼,她壓根一個字兒都沒塞進耳朵,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她還獨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不肯動。
叩叩——曲起的手指敲擊桌面,喚起她的在意。
古意映抬起頭,無精打采的問:「表哥,什麼事?」
「怎麼啦?一臉苦瓜。」
「為什麼那個魯……」她想要問,可是又猶豫的抿住嘴。
「誰?」
「沒事,我先走了,還有事情要處理。」她抓起面前的東西要起身離開。
「對了,阿映,這幾天要辛苦你了。」
「辛苦我?為什麼?」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因為你們經理請假不在啊,所以很多事情都得勞煩你多擔待。」
耳尖的她截取了請假的字眼,「請假?魯覺民幹麼請假?」
「你不知道嗎?」駱俊庭感到詫異。
古意映搖搖頭,無言。
「他生病了,聽說很嚴重,連打電話來請假的時候都有氣無力,老爸一直叫我找個時間去探望一下,畢竟他好幾年沒在台灣生活了,總是要給這樣的單身漢一點關懷,而且Badia di 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我還想跟他討論,偏偏他病得那麼嚴重,真是棘手。」
病了?好端端的這傢伙生啥病?那天吼人的時候不是還精力旺盛嗎?
「哎呀,總之你就先照顧一下你們業務部的工作啦,拜託嘍!」駱俊庭拍拍她的肩膀後離開。
古意映呆坐在椅子上好久好久,一想到他病了,心裡也跟著不舒服起來,嘴邊嘀嘀咕咕的老半天,半晌!她起身往外奔去。
「意映,中午了,你要去哪裡,不一起吃飯嗎?」還在整理資料的陳珊珊問。
「我有事出去一下。」她頭也不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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