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悄悄深藏在心底的愛意,此時都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
安樂氣憤的抹乾頰上的淚水,道:「憑著這一點,我費盡心思想見見你的新娘子,這也錯了嗎?我要輸也得輸個明白,也得看看對手是誰啊!可是,當我見到芊芊時,我嚇了一跳,如夢初醒,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你根本是個懦夫,是個沒有勇氣忘記姊姊的懦夫!
「你找了個替代品,殘忍的毀了人家的幸福,一點都沒有考慮到人家的感受,還把人家當犯人似的囚禁在那個小院子裡,我很慶幸,慶幸嫁給你的人是她,而不是我。」安樂淚如雨下,哀悼自己末開花就已凋零的愛戀,也同情芊芊。
同樣是女人,她可以瞭解芊芊的感受,所以才跟哥哥一起幫她。
「芊芊她只不過是一具人偶,一個當姊姊替身的傀儡!」她悲憤的吶喊出聲。
安樂這聲大喊,讓甫踏進門的芊芊止住了步伐。
她是因為放心不下這對兄妹,怕他們因為她的事再與慕陵起衝突,所以過來看看,沒有想到會親耳聽見這令人難堪的話。
她早猜到自己只是個替代品,只不過是徐慕陵為了彌補遺憾而找來的對象,可是,當有人真正的把話說出來時,她還是受了傷,像一把錐子深深刺進胸口,覺得好痛、好痛。
安樂聽到身後的抽氣聲,倏然回頭,發現芊芊的存在,淚顏上閃過一絲尷尬,跺了跺腳後,哇的一聲掩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安樂!」永慶喊了聲,擔憂的看看徐慕陵和芊芊,然後歎了口氣,由衷的對徐慕陵道:「做人別太過分,如果不是你負擔得起的,就別抓著人家不放,姑娘家青春有限,你既然要把人留下來,就該給她幸福,我相信和樂也會這樣希望。」說完,他便拂袖離開。
之後,書房裡突然間變得寂靜,靜得讓人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慕陵……」芊芊囁嚅著開口。
「出去。」他撇開臉,背對著她冷冷地說。「永慶說得對,我是不應該強留你在這裡,你走吧。」
「不,我不走,這兒就是我的家,你還要我去哪呢?」芊芊顫巍巍的搖頭。
徐慕陵回眸怒視著她,咆哮道:「你剛剛沒有聽到安樂的話嗎?你是個傀儡,我只是把你當作可以贖罪的替身,你明白了吧!」
是啊,他究竟做了什麼?他竟然幹了多麼愚蠢的傻事!
一個和樂為他死去還不夠,難道又要添上一個邵芊芊嗎?
他有什麼權利剝奪她的一切?
無法再面對她,他轉開臉,緩慢而沉痛的閉上雙眼,揮揮手道:「算了,你走吧,回尚書府去吧。」
芊芊無法相信的望著他,「你真要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而是放你自由,這不是你一直要的嗎?」他反問。
她惶然的望著他,莫名的恐懼席捲而來。他是當真的,而這真是她想要的嗎?
「不……」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天哭著、吵著,一 心一意要回爹娘身邊的邵芊芊了,她的心早遺落在他身上,要也要不回了。
「不,我不走,絕對不走,我絕對不回去。」他從不知道她要什麼,但她自己知道該爭取什麼、得到什麼。「沒有皇上的旨意,我絕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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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拒絕了徐慕陵送她回尚書府的安排,堅持留在侯府。
她變得更為堅強,臉上再也看不見往日的那種柔弱、落寞寡歡的神情,她要活得自在,活得有尊嚴。
她決定盡最大的努力爭取原本就該屬於她的一切。
「彩雲,我們走吧。」一早,她看見廚房的丫鬟端著她吩咐的早膳進門後,立刻對一旁正在打著呵欠整理床鋪的彩雲喚道。
「小姐,這麼早,我們要去哪呢?」天都還未亮,小姐不會是昨天被侯爺嚇傻了,弄不清楚時辰了吧?
「就是早才能趕得及送早膳給侯爺,伺候他起床更衣上早朝啊。」
「什麼,去書房?!」彩雲身上的瞌睡蟲剎那間全被嚇跑了。「昨天侯爺不是還凶狠的要趕咱們回去嗎?怎麼今天小姐還要送上門去挨罵呀?」
「是不是挨罵,得去了才知道。別忘了,我是人家的妻子,就該盡為人妻的責任,而伺候夫君就是其中一樣。」接過丫鬟手中的食盒,她很快的跨出房門。
眼望著小姐的背影,彩雲的眉頭像打了好幾個結,無奈的跟在她身後,心裡不住犯嘀咕,等等小姐不會又是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吧?
小姐真是中了邪,越來越令人難懂了。
穿過清幽的小徑,踏著露水,芊芊小心的護著手中的食盒,怕早膳吹了風後涼掉了。腳下蓮足疾行,匆匆走向書房的方向。
翠綠的竹林間有一幢小屋,肅穆幽靜的佇立其中,正是徐慕陵的書房。
芊芊帶著彩雲步上石階,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她望了一眼昏暗的室內,看到床上的人還未醒,於是把手中的食盒置於桌上,輕輕的走過去,伸手想將他搖醒。
徐慕陵幾乎在她的手一碰觸到他時就醒了,他警戒的擒住那只突襲而來的柔荑,低斥道:「誰?」
「我……是我。」芊芊吃了一驚,聲音有些輕喘,必須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能撫平被震懾的心神。「是我,相公,我來伺候你更衣上朝了。」
這時,身後的彩雲已經將蠟燭點燃,室內變得明亮。
「芊芊?」徐慕陵的眼神微露困惑,接著不悅的放開她的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剛剛的夢境裡,他再度見到和樂,她漾著甜甜的笑容望著他,邀他一起乘船遊湖,兩人自在的徜徉在山明水秀之中。
可是,當他想再一次看清楚她的時候,那巧笑倩兮的嬌容不再,換上的是一張憂愁含怨的臉,身旁的景色也為之一變,換成了淒冷的關外。
她淚眼婆娑的雙眸中有著無言控訴,像是擔心,又似埋怨,教他不解、困惑。
他冷汗涔涔,懊悔的從夢中醒來,卻馬上又對上一張神似和樂的臉,一雙同樣柔情的美麗黑眸,教他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才是現實,哪個是和樂,哪個才是芊芊……
「相公,你怎麼了?」芊芊從懷中掏出手絹,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
她這輕柔的舉動卻令他如火燒灼般彈起身,迅速撥開她的手。
「別碰我。」徐慕陵低吼道:「你來做什麼?」
「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有妾身在的必要。」她輕輕掀開被子想扶他下床,卻被他揮開。
「不,不需要,你明明知道我們不是……」
「不是什麼?」芊芊截斷他的話,不讓他把話說完。「既然拜過了天地,也蒙皇上賜婚,我們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了。」
她環視屋內,發現他平日穿的朝服就放在屏風旁的架上,於是走過去將它拿來,伺候他穿上。
儘管她表現得再自然,但那雙替他更衣的手卻顫抖不已,洩漏出她的緊張。
其實她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麼鎮定。
「夠了,你並不需要勉強自己做這種事。」當她為他拉整服飾時,徐慕陵突然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說。「我明明告訴過你,我不可能忘記和樂,不可能為了你改變什麼,你還聽不清楚嗎?」
她究竟想表示什麼?想要什麼?想表現她跟和樂不同,表示她可以取代和樂嗎?
不,不可能的。
徐慕陵懊惱的搖頭,用力的推開她,嘶吼著道:「不要企圖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或要求什麼、改變什麼,你如果聰明的話就走……離開這裡。」
她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他只看到自己當初的卑鄙跟自私。
既然無法全心愛她,又有什麼資格擁有她,強留下她呢?
她有權利得到真正的幸福,得到一個真正愛她,願意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與她廝守終生的男人。
而他……不配。
「我不想改變什麼,只希望留在你身邊,讓你看得到我而已,這也不行嗎?」芊芊微微一笑,以溫柔的聲音輕訴道:「我不會煩你的,只希望每天來靜靜的陪你吃頓飯,送你上朝,行嗎?」
她要求的其實不多,只希望能常常看得到他。
他是如此的忙碌,忙著處理朝務,忙著打理侯府所有的產業,她能見到他的機會真的不多。
芊芊的柔情與堅持讓徐慕陵無言,卻也動容。
「隨你。」他只好板著臉道,心想也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厭倦了,認清事實,死心的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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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情並不如徐慕陵想像的簡單,芊芊不但每日清晨風雨無阻的來伺候他起床,陪他用早膳,連夜晚也守在大廳裡,等著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