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兒,算是我求你了,應允了奶奶的話好不好?」
「我……」項莫軻真想當場拂袖走人。
「軻兒,你是項家眼下唯一的希望,你冷靜想想好嗎?」
拗不過奶奶的堅決態度,也抵擋不了母親的淚眼婆娑,他決定放縱自己暫時任性的離開這荒唐的戰場,好給紊亂的思緒一點思考空間。
他當下轉身離開客廳,把這些煩人的可笑暫時拋下。
這次返台,顯然棘手的問題不在接班,而是在於這樁天上掉下來的婚約。
遠離了風暴,他站在露台前,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
不,與其一個人沒有勝算的抗爭,還不如先會會對方的底細,才能知道如何應變,就算要說服對方毀約,也總得先知道對方的心思。
項莫軻的手心狠狠的擊上露台的欄杆,決心,不言可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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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這真是個超級驚悚的大消息。
趙尹薇昨晚都沒能好好睡去,光想到她要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糟老頭,少女的情緒就一整個糟到谷底,別說上課沒精神,老師說的每句話對她來說簡直是外星語,有聽沒有懂啦!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趙尹薇,你今天在焦躁恍惚個什麼勁兒?你知不知道教授都快要把你殺了?」徐賢雅問著反常的好友。
「最好他把我殺了,我才落得痛快。」她一臉沮喪。
「怪了,這是我認識的趙尹薇嗎?快回來,趙尹薇,你趕快給我回地球來!」徐賢雅死命的掐著她的臉,非要她講個明白不可。
「賢雅,臉會痛啦!」她掙扎著想要擺脫徐賢雅的手指。
「知道痛就快點給我說清楚!不要讓我費心力的去猜你這顆智缺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趙尹薇把好友拉到公車站牌旁的椅子上坐下。「先說,聽了你可不准笑我喔。」她警告的亮出食指抵住徐賢雅的鼻子。
但立刻被一掌拍開。「快說啦,還討價還價。」
往一旁的位子坐下,趙尹薇深深的吸了口氣,「我要結婚了。」大有壯士斷腕的神態。
「啥?」徐賢雅詫異的望著她。
「我說,我要結、婚、了!」又死了一次的壯士。
一秒鐘的寂靜,下一秒,「呵呵呵呵呵……」向來優雅的徐賢雅在馬路邊毫不掩飾,張狂的嘲笑起身旁的趙尹薇。
這實在是本年度最智缺的冷笑話,很符合她的風格。
「不准笑,我是說真的!」趙尹薇激動的大聲喝叱。
揩揩眼淚,斂容掃了她一記凌厲目光,徐賢雅劈頭就罵,「你是瘋了還是病了,趙大小姐,天底下有誰那麼大膽敢娶你?你今年滿二十歲了沒?還在唸書欸你!」戳戳她的腦袋,「還有,那傢伙不知道你家是隸屬於討債公司旗下的產業嗎?這個笑話太遜了,我說趙尹薇啊,你智缺也要有個限度。」她直覺是趙尹薇胡謅的笑話。
「徐賢雅,我是說真的,指腹為婚這種蠢事在這年代是荒唐了點,但是我趙尹薇才不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她激烈為自己的人格抗辯。
哇,真的是一臉認真,難道她是說真的?
「不會吧,你說你有個指腹為婚的老公?」她再次確認。
活像是戰敗的公雞,趙尹薇頹喪的點點頭。
一掌拍上額頭。「喔,天啊,這簡直比你智缺還叫人難以置信。」徐賢雅不敢相信。
「別說你不敢相信,我也是一整個想要崩潰,你知道嗎?那個妄想要娶我為妻的人竟然已經三十歲了欸!」三根雞爪子似的手指驚悚的矗立在徐賢雅面前。
「三十歲!那、那、那跟你口中的糟老頭子有什麼差別?」
她搖搖頭。「全然沒有差別,因為他活脫脫就是個糟老頭子,光想就夠叫我捶胸頓足的了。」
「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麼個峰迴路轉,你給我說清楚啊!」
愁雲慘霧的趙尹薇只好把昨天從老媽口中探聽來的蘿蔔乾豬油拌飯事件,一路說到神秘使者的到訪。
「嘖嘖,那你真的是嫁定了……」徐賢雅一臉同情。
「我才不要呢,我趙尹薇就算不是貌美如花,好歹也是青春無敵,為什麼要嫁給三十歲的老頭子?拜託,那我得叫他什麼?老公嗎?還是親愛的?誰會對著一個滿臉皺紋的大叔喊這種噁心巴拉的稱呼?光想就直打哆嗦。」
「可是你爺爺收了人家的信物啦!」
「問題是豬油拌飯又不是我嗑的,也不是我去打賞的,幹麼要犧牲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呢?三年就是一個要命的代溝,我跟他還不只有一個代溝,而是活生生的三個代溝以上欸,何況他長得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就怕事實會像我弟說的那樣,對方是個肺癆鬼,或是缺腳斷手的殘疾人士,那我的幸福怎麼辦呢?」
「比較要擔心的是他可能是個變態。」徐賢雅冷靜的說。
「啥!變態?!」驚悚再現。
「怎麼辦?你要逃婚嗎?」
「我逃得了嗎?要逃也得先逃避討債公司的追緝令,只要能逃掉那一屁股債,將來我畢業後就有機會到德國繼續深造了。」陷入異想天開的美夢中。
徐賢雅摸摸她的頭。「這倒是。」
她突然正襟危坐。「不,總之我就是不能把我的幸福交給一個齒搖發禿的老頭子,光想要跟個滿臉皺紋的大叔親吻我就崩潰。去死吧老頭子,不要來招惹我——」
趙尹薇和徐賢雅那媲美好萊塢電影的驚悚對話,全讓坐在路旁黑色房車裡的項莫軻聽得鉅細靡遺,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孔頓時陰沉得宛若古廟裡的廢棄神祇,帶著叫人畏懼的森冷。
唉,他這新主子看起來渾身冷峻難親近。
車內的另一個人——盧軒,戒慎恐懼的看著項莫軻陰晴不定的臉孔,並偷偷為車外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捏把冷汗。
項莫軻朝手中那張相片瞅了瞅,繼而側過臉瞟了車外言論放肆的丫頭一眼。「盧軒,確定就是她?」
五顏六色的T恤、緊得不能再緊的低腰牛仔褲,隱隱約約看得到她腰際的肌膚,再加上那過於張揚不收斂的肢體動作,怎麼看都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他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當他的妻子。
「是的,少爺,那天我和楊管家一起到趙家確認過,她就是您的未婚妻。」盧軒小心的揣測著新主子的意圖,「要請趙尹薇小姐上車嗎?」
目光一沉。「不需要。」他可不想這個滿口糟老頭子、死老頭子的黃毛丫頭上他的車子,在他的地盤口沒遮攔的肆虐。
「那……」
不等盧軒說完話,臉色鐵青的他已經先行打開車門跨步而出。
盧軒見狀趕緊下車待命。
修長的腿自黑色房車跨出,刷得晶亮的皮鞋三兩步就站在趙尹薇和徐賢雅的面前,銳利的眸子不發一語的盯著他的「未婚妻」瞧。
原本還嘰嘰喳喳的兩張嘴驀然停下對話,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瞅著面前這大熱天還穿著西裝的陌生人。
趙尹薇黑白分明的眼睛由下往上的一路打量而上……
不沾一絲灰塵的皮鞋、熨燙筆挺的西褲、修長的身型、合身的襯衫領帶加外套——
天啊!真是糟蹋了這個晴朗的好天氣,這樣的天氣不就應該穿著休閒的百慕達短褲,配上最花哨的T恤,套上最舒服的鞋子,盡情的享受陽光嗎?
趙尹薇皺眉看著眼前這位陌生人,實在很想把他這身窒悶的打扮扒個精光,省得礙眼!
「跟我來。」手插放口袋裡,項莫軻表情冷漠的說,轉身率先走開。
趙尹薇看看自己又看看徐賢雅,「現在叫的是你還是我?」她一臉納悶。
沒聽見她跟上的腳步聲,項莫軻忍住脾氣頭也不回的說:「趙尹薇,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徐賢雅推搡著好友的肩膀。「是你啦!誰啊?你認識他嗎?」
「拜託,我這輩子認識的男性同胞也只有我老爸會這樣穿衣服,偏偏他老人家已經上天堂了。」不忘搞笑的做了飛上天的動作。
項莫軻把她的話聽得鉅細靡遺,沉重的閉上眼睛又睜開,好幾次都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冷靜,免得失控掐住她的脖子鬧出人命來。
不過,「趙、尹、薇——」顯然冷靜有破功的徵兆,「可以麻煩你挪動你的尊臀嗎?」他咬牙切齒的說。
這是打從他回到台灣來第幾次情緒失控了?
他發現自己跟這塊上地似乎有著強烈的形克關係,多在這塊上地待上一秒,他就離美國那個冷靜持重的自己又更遠了一寸,這幾天的他是陌生的自己、是瀕臨失控的自己,那該死的丫頭最好別挑釁他什麼,要不然他真沒把握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欸,大叔,我又不認識你,幹麼你說走我就得跟上?」趙尹薇問。
「你——」
大叔?那個丫頭竟然喊他大叔?項莫軻感覺身體裡的某部分正在瓦解,毫無疑問的,應該是他的耐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