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二十七歲了,不要再叫我丫頭。」她抗議地道,「害我老覺得自己長不大。」
「還未嫁人就是丫頭,不過——」
「不過什麼?」她一臉興致勃勃地期待他的下文。
「等你過了三十歲還嫁不出去,可得改叫你老處女了。」
「丁孟平!」丁敏遙氣紅了臉,尖呼他的名字。
丁孟平只管大笑,不理會她氣憤的火焰。就這樣談笑間,車子已穩穩地駛人丁家車庫。
「親愛的妹妹,到家了,請下車。」他把車子熄了火,抽出鑰匙,對仍坐在一旁生悶氣的丁敏遙哄道。
「哼!」她才不理他呢!
「下車了。」
哼!笑她是老處女,這口氣教她怎麼嚥得下……咦!對了!
她那因憤怒而努起的嘴角忽而微揚,「老哥。」她打開車門,一腳踏在地上後,突然非常和氣地喚道。
「幹嗎?」這聲老哥叫得他心裡毛毛的。
「我在想呢——」
「什麼?」他好奇地看著她,忘了下車這回事。
「繆郁明那個自大狂會不會也跟你一樣?」她故意拉長語尾。
「跟我一樣?」是哪裡一樣?
丁敏遙確定自己兩腳已穩穩地踏在地面上,才大聲喊道:「跟你一樣是老處男!」溜!
一晃眼,車內只剩丁孟平呆愣地坐在原位,古銅色的肌膚微微顫抖著。
這死丫頭,竟敢笑他是……
「丁敏遙,你不要跑!」他一定要捉到她!「我非得好好打你一頓屁股不可!」
竟敢笑他是老處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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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郁的層層山巒在白色的雲靄之間,透露著深靜悠遠的神秘氣息,山林的深幽意境栩栩如生,教人不敢相信那只是一張照片,但它的確是。
李遠欣靜靜欣賞手上的攝影集,這張寧靜山水是她最喜歡的照片之一,可是這拍攝的主人—一想到他,她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真是她有生以來最慘的遭遇了。
誤把他當做色狼,亂喊亂踢最後還踹了他……那裡一腳,不止踹還……摸!
「噢,天啊……」她沮喪地趴在桌上。
什麼糗態都被他瞧見了,現在還得與他共事,好悲慘啊!
她實在不懂,他的風景照拍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想轉向裸體模特兒的拍攝工作?那種污穢的東西……
老天,為什麼是她?為什麼要她接這份工作?本來以為丁孟平是位崇尚自然的攝影師,沒想到—哼!看來他也不怎麼高尚,否則怎會答應接下這種工作?
一想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如今也被社會委靡不振的風氣感染,她就覺得心痛,雜誌社出版這種色情刊物—天,真不知道一旦發行之後讀者們會作何看法?會不會把他們貶人三流雜誌社之列?她真的好擔心。
就在她神志恍惚的當頭,弟弟李遠浩的聲音闖人她的房間。
「姐,叫你好幾聲都不應,你是失魂了嗎?嘿!你怎麼會看這種書?!」李遠浩抓起她桌上斜放的《Play Boy》翻看,「姐,你終於開竅了!」
她回神後一臉迷惘地看著弟弟,「開什麼竅?」
「還裝蒜。」他揚揚手上的書,「你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半哩!」
「還給我!」那是她花了好久的時間考慮後才買來做參考的,「那不是我要看的。」
「的確不是你該看的。」李遠浩看她一臉慌張,覺得好笑,他想逗逗這個保守的姐姐,「這是我該看的,所以送給我吧!」說完,他轉身要走。
「李遠浩!」她拉住他,出其不意地搶回書,然後丟在桌上,「要不是工作需要,我才不屑買這種下流的刊物。」
李遠浩點點頭,「會說這種話才像是我那個保守得要人命、一絲不苟的姐姐。我才不會為了那麼一本雜誌跟你搶翻天。」他晃晃手表示不在乎,反正他床底下還有一疊,還看得上她那一小本嗎?笨姐姐!
「一絲不苟又怎樣!」她回道,信奉了二十五年的生活原則,她一直引以為傲。「要你管!」
「我怎麼敢管呢?」李遠浩笑笑地走出她房間,丟下一句,「爸爸在等我們吃飯呢!我的好姐姐。」這才是他上樓的目的。
「馬上去。」李遠欣答道。
整理了一下頭髮、衣服,合上方才翻看的攝影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書架上,在踏出房門前眼角不小心瞥到桌上那本不良刊物。
光是封面就那麼猥褻了,那內容豈不是……光想到就令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唉!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前途多難。
第三章
「基本上,我們第一次所拍攝的照片將刊登在《KEN》,作為徵求更多模特兒的廣告;在模特兒方面,我們首先請了名模茱蒂小姐;還有租用的攝影棚……」
丁孟平靜靜看著坐在對面侃侃而談的搭檔。
將那麼烏黑柔亮的長髮盤在後腦勺,實在是件可惜的事;還有那刻意打扮保守的褲裝,從脖子包到腳跟,像包粽子似的,虧她受得了!
「李小姐。」他決定打斷她的話。
「您哪裡不滿意,丁先生?」
丁孟平皺緊雙眉,「你的口氣像是對自己的工作很不滿意。」
「不!」或許有,但她不需要在他面前承認,「我只是對您的神遊感到不悅罷了,我相信我方才說的事項您一句也沒聽進去。」
厲害的女人!「抱歉,我剛才在想其他的事情。」
李遠欣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諒解,「那麼我重新再說一次,請您用心一點。我們預定拍攝的時間是星期三下午兩點半,關於——」
「先等一等,」丁孟平再次打斷她的話,「我想先確定你對於拍攝裸體這件事的觀感如何?」
「我個人的觀感與工作無關。丁先生,請您專心討論有關工作的行程好嗎?」這人根本沒有心要工作!
「你一向那麼嚴肅?」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請您不要轉移主題,我們現在該談的是公事。」
丁孟平就像沒聽見她的警告,仍自顧自地說話:「你可不可以不要您呀您的叫我,我想我還沒老到要你用敬稱詞才是。叫我的名字吧!算是搭檔關係的新開始,OK?」他朝她眨了眨眼,滿是誠摯。
「我向來公私分明,丁先生。」她有她的堅持,他人休想改變。
丁孟平支著下巴,斜睨她,「我倒喜歡上回在電梯裡遇見的李遠欣,要不是看見你的臉,我還真懷疑那是你。」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她的手在桌面下緊握成拳,極力容忍他舊事重提。「可以談公事了嗎?」愈早結束她就能愈早回雜誌社審稿,下期的《KEN》有最新的聲光技術資訊,她渴望能一睹為快。
這女人還真是刻板得沒話說;但至少她把「您」改成「你」了,算是進步了吧!丁孟平為了安慰自己,只好如此想。他對女人一向親和力佳,怎料一遇上她就無用武之地?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除了厭惡外似乎沒有其他的感覺;而這結論還真教人傷心。
也罷!姑且依她,公事公辦就公事公辦,只希望她不要後悔讓他板起臉。
他丁孟平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他的憐香惜玉是因人而異!眼前的李遠欣似乎不需要他的風趣與幽默。
他霍然起身,拿走桌上的賬單,在離開之前丟下一番話:「真正沒心工作的人是你。你該清楚你的工作是聯絡模特兒、安排攝影場地以及與攝影師做良好溝通;前兩項的確做得很好,但最後一項呢?你沒有考慮到我的行程表?沒有事先徵詢我對場地還
有模特兒的意見,也沒有問我要如何拍攝?我大可以告訴你我星期三下午都沒空,但因為第一次合作,而你又是女人,所以我配合你,只是我希望下一回別再出現這種情況;我有我的行事作風,希望你配合,而我也會盡量與你達成共識,李小姐。」說完便轉過身子走到櫃檯買單離開。
李遠欣兀自坐在原位,握拳的雙手加重力道再握緊,最後鬆了開,兩眼怒瞪已合上的自動門。
什麼嘛!他以為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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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喝!譚千惠嚇得連人帶椅往後跳了好一段距離,握筆的手懸在半空中維持原姿勢不動。
她被來者的殺氣駭住了。
「為什麼我要和那種人共事?」
來者殺氣騰騰,一進門即刻炮轟她,著實讓她來個措手不及。
「那種人是哪種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她只能一臉茫然以待。
「自大、狂妄、沒有禮貌的大無賴!」李遠欣怒氣衝天,來回不停地在她辦公桌前踱步,步步都可清楚看見大理石地板上烙下的腳印,三昧真火燒得旺盛至極。
「敢問……你在說誰啊?」身為主編大人的她面對屬下狂熾的怒氣也得恭敬幾分,這年頭,上司可不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