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你不認得我了嗎?」
那名叫福嫂的中年婦女幾乎要高興得喊起來,忙上前開門。「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太太,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於詠琳百感交集,眼裡充滿了淚水,怔怔的站在那裡發呆。
方展晴上前拉了她一把,她這才醒過來,兩個人走進屋子。
方展晴剛邁進門,只見樓梯上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快步半跑下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於詠琳,像是在確認眼前看到的是不是來自於幻象。
「媽!」於詠琳大喊了一聲。
於母終於相信確實是女兒回來了。
「詠琳,你這個狠心的丫頭,你跟媽什麼事兒不能商量,說走就走?你知道媽有多想你呀,你連封信都沒有,連個電話也不給家裡打……」
於詠琳哭個不停,哽咽地道:「媽……我也好想你,可是……可是我沒臉打電話,我想你們一定恨死我了……不想再要我了。」
「傻孩子,媽怎麼會不要你呢?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於母撫摸著女兒的臉,又是心疼又是高興,連連說道:「詠琳,你瘦多了,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於詠琳還沒有答話,就聽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她是自作自受!她早就不是我們的女兒了。」
方展晴被這洪亮的嗓門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有位先生約五十來歲年紀,黑髮中已有些灰色摻雜其間,他的臉部線條是剛硬的、神情是冷漠的。
「爸爸。」
於詠琳叫了一聲,卻被於父冷冰冰的打斷。
「我不是你父親,你也不是我女兒。早在三年前,你和那個彈鋼琴的攜手私奔的時候,我就沒有女兒了。」
「爸爸!」於詠琳走到父親眼前,淚眼朦朧的望著他,「我知道你恨我、生我的氣,怪我丟了你的面子。這一切部是我的錯,我沒有聽你們的話一意孤行,找個奢望你能原諒我,我只是來認錯、來懺悔。」
於父凌厲的視線緊盯著女兒,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認錯?懺悔?我們不需要。你和那個男人完蛋了,你這會兒才想到你的父母。我早就警告過你那個男人不是個好東西,你當時說的是什麼?你說他有抱負、有理想,還說什麼懂音樂的男人心地是完美的!好了,現在你倒是說說看,他的理想是什麼?他的抱負又在哪裡?還有他那『完美』的心靈你也領教過了吧?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於母聽不下去,哭著叫道:「你這是何苦呢?女兒既然回來了,以前的事就算過去了,你為什麼要這麼逼她呢?你難道還要再逼走她一次嗎?」
「我沒有這樣的女兒。」於父吼道,額頭上的青筋都氣得爆出來。
於詠琳看了看父母,靜靜的說:「爸、媽,你們都別吵了。我這次回家只是要向你們認錯,不管你們多麼恨我、怪我,我還是愛你們的。現在錯認完了,我也該走了。」
於母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急急的問:「詠琳,你要到哪兒去啊?」
「媽,你放心。」於詠琳微笑著說:「我不會做傻事的,我會一個人好好的活下去,重新再來的。」
她掙脫了母親的手,掉頭就往外走,卻被站在玄關處的方展晴給一下子攔住了。
「等一下,詠琳!」方展晴大聲的說,「我還有幾句話要對伯父說。」
於父愣了一下,他剛才只顧著對女兒吼,根本沒有注意到門門還站著一個年紀和女兒差不多的女孩子,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毫不畏懼的盯著他。
「你又是誰?」於父厲聲的問道。
「我叫方展晴,是詠琳的朋友。」她邊說邊拉著於詠琳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我想跟伯父說幾句話,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呢?」
「哦?」於父疑惑的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伯父,您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方展晴大聲的宣佈。
「你說什麼?」於父又驚又怒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子。「你再說一遍!」
方展晴抬高了頭,無視他那種要吃人似的目光。
「我再說一百遍都是這句話。您不是一個好父親,因為您根本不關心您的女兒,您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應有的責任,您只會逃避問題、逃避責任,而讓自己的女兒獨自受苦。」
「你憑什麼這麼說?」於父吼著,一雙眼睛死瞪著她,「難道說她上了那個男人的當,拋下父母跑到外國去,都是我們的責任嗎?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當初既然有膽量走,現在就要有膽承擔後果!」
「是的,詠琳是有錯。」方展晴直率的說:「可是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的,不是嗎?伯父,在您眼裡,詠琳是個犯了錯的女兒,可是同時她也是個受害者,您難道只記住她的過錯,而不心疼她所受過的傷害嗎?她已經受到教訓和懲罰,您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來面對你們二老?
伯父,您見過受傷的動物嗎?每一隻受傷的動物都會回到自己的窩裡,去舔舐它渾身的傷口。她已經沒有了愛情,您真的忍心讓她再失去親情嗎?您真的忍心連一個讓她撫平傷口的窩都不給她嗎?」
於父被強烈的震撼了,他看了看方展晴,又把視線栘到一旁的女兒臉上,他發現女兒臉上有種無助的憔悴和淡淡的哀愁,這神情打動了他,令他瞬間心軟了下來,站在他旁邊的於母早巳泣不成聲。
他轉過頭去,想要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這個女孩子的話真的打動了他,他有些動容、有些不捨,極力不讓自己洩露了情緒,可是臉上強硬的線條已經軟化了不少。
方展晴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伯父,其實您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真實的感情。我看得出來您是用憤怒來掩飾對詠琳的愛,因為我相信天底下沒有父母會真的記恨自己的孩子,您只是嘴硬心軟而已。」
「哦?你憑什麼這麼說?」於父的眼睛又瞪大了。
方展晴笑了,說道:「因為我知道,有時候愛與恨都是同一種感情。」
於父眼中的凌厲消失了,好半晌他的眼神在方展晴與自己女兒臉上移動著,終於他的大手放到女兒肩上,長長的歎了口氣。
「唉……好了。脾氣也發過了、氣也生過了,既然回來了,就重頭開始吧。我承認你這個朋友說的話打動了我,她說得對,沒有父母會真的記恨自己的孩子。詠琳,回家來吧。」
於詠琳不可置信的望著父親,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
她足足愣了有一分鐘,忽然撲過去摟住父親的脖子,流著淚的臉頰緊緊的貼在父親寬厚的肩膀上,連聲低呼著。
「爸爸,我愛你、我愛你……」她轉身又撲進母親懷裡,叫著:「媽媽,我也愛你,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於父的眼眶濕潤了,於母更是滿臉的眼淚。
方展晴看到這情景,高興的笑了,轉身悄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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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晚風在院子裡低吟著,花圃中傳來的陣陣玫瑰花香氣,在空氣中浮動。
方展晴坐在鞦韆上輕輕蕩著,仰頭看向夜空中那一片如碎鑽般閃爍的星星,而雷天宇則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微笑著凝視她。
「今天於伯父打了通電話給我。」他開口說道,「你想知道他說些什麼嗎?」
方展晴把注意力從看星星栘到雷天宇身上,好奇的問:「他說什麼?」
「他從詠琳那裡知道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所以特意提醒我要小心。」
「什麼意思啊?」她皺眉道:「說得我好像母老虎一樣。」
雷天宇笑道:「於伯父說你口齒伶俐得很,膽量也不小,在商場上敢跟他吹鬍子瞪眼的人沒幾個,沒想到卻被你這個丫頭給唬住了,他領教了你的本事,好心的要給我打支預防針呢。」
方展晴苦笑一下,有些困惑的小聲問道:「我真的那麼凶嗎?不會吧?」
「別緊張嘛,我話還沒有說完!」他溫柔的看著她,繼續說:「他要我向你轉達他對你的謝意,謝謝你讓他重新擁有了女兒。他最後告訴我,雖然你少了點女孩子的溫柔,也不夠小鳥依人,不過有你陪伴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精采,所以他勸我還是盡快帶你去見未來的公婆,然後馬上把你拐進禮堂,以免夜長夢多。」
方展晴有些臉紅的笑了,眨了眨眼睛說:「你想得倒美,我還沒有考慮好要不要嫁給你呢。」
「喂,你都收了我的戒指,賴不掉了。」他站起身,走到她旁邊蹲下,執起她的左手,指了指那枚戒指。
「誰說的?我可以摘下來還……」
她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他俯過來的嘴唇給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