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歲州狠狠的咬了一口蘋果,滋味酸得皺了一張臉,他的疑問隨著時間越擴越大,他非得要找出喬瑩心情不好的原因不可。
「喬瑩,在綠山巖你們過得快樂嗎?」
喬瑩一愣,她該怎麼回答他?在大師兄作惡夢,在大師姊一天說不到一句話,甚至小師妹半夜發燒她束手無策,只能無助哭泣的時候,他全不在,他們快樂嗎?她沒有答案,但認真說起來,他們是幸運的,能被孟歲州收為徒,不用流落街頭,飽受欺凌,即使這個師父對他們只是偶一為之的興起。
「快樂。」
「我怎麼覺得妳說得言不由衷?」
喬瑩無所謂的聳肩,「信不信隨便你。」
孟歲州說不上來心情複雜的程度,喬瑩對城民的熱情,比起對他的冷淡,彷彿有一恨刺,刺在他心窩拔不掉。
會開始收風創為徒,是因為當時他正跟師父大吵一架,氣師父有事沒事找他麻頃,要他做東做西,他心生不滿,突發奇想的想試試看當別人家的師父是什麼威風滋味,有人可以使喚的感覺到底又有多好,加上因緣際會,遇上風家遭劫,一時善心和好奇的雙重誘惑下,動手救了風創,基於救人救到底的善意,他收了風創為徒,也開始了他收徒之路,靜燕、喬瑩、花鈴,一個接一個,連他不想收,上天也會硬塞給他一樣,再也停不了……
他悄悄瞥著她,當年那個臉上流露著不安、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在喬瑩身上已經消失無蹤,取代的是婀娜多姿的苗條身影,風情萬種,眉間隱不可見的哀怨是他探不到的秘密,他的心一慟,被排拒的寂寞排山倒海而來,他駭然驚異,不懂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情緒,他知交滿天下,要朋友有朋友,不曾有過不安,即使只有一個人遊樂,他亦不曾覺得失落,為什麼只是一個徒弟的秘密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喬瑩,如果我說……」
孟歲州語氣突然的改變,一絲絲的小心翼翼溢於言表,喬瑩奇怪他要說什麼,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與他對望。
兩人相看,目光緊鎖對方再也不動,空氣中隱約能聞到花草清新的香氣,耳邊的蟲鳴鳥叫聲亦干擾不到。
孟歲州忘情的凝視喬瑩,忘了他將要說出口的話語。
「妳……我……」
喬瑩抿抿嘴,他毫不掩飾的眼光勾起她的悸動,有股想說出自忌事的衝動,但眼角不小心冒出的黑影使她收回嘴邊的話,再也吐不出半句話。
一道妍麗的人影朝他們飛奔過來,「孟大哥!孟大哥!」
嬌柔的聲音快樂激動的大聲喚他,順道打破孟歲州心中的迷咒。
該死!喬瑩好不容易鬆動心防,這下子受到打擾退縮回去,以後他要再讓她說出口可難了。
孟歲州略帶怒意的望向聲音出處,在確定來人是誰,他拋開不悅,盪開笑意,不損對方期望的喊出正確的名字,「紫紫姑娘,好久不見。」
顧紫紫驚喜不已,剛才她還以為是她眼花,想不到真能在此地偶遇孟歲州,這真是天大的驚喜。
巧遇久別重逢的心上人,顧紫紫樂得眉開眼笑,粉頰暈紅,喜不自勝,「是啊,我們已經兩年不見,孟大哥還記得我真是我的榮幸。」
「紫紫姑娘,客氣了,兩年前在下遭人誣陷是殺害離天宮宮主的兇手時,還是被姑娘所救。」
「孟大哥,一點小事竟能讓你掛在心中,紫紫受寵若驚。」
顧紫紫咯咯嬌笑,孟歲州能記得她,她的快樂要滿溢而出。
孟歲州在江湖上享譽盛名,不僅文武全才,為人氣度寬宏,長得更是一表人才,江湖上有一半的待嫁閨女都夢想能成為他的伴侶,與他攜手走天涯,她曾經有機會接近他,成為人人欽羨的一對鴛鴦俠侶,只可惜在離天宮宮主的命案後,他從此自武林消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連她問遍他親密的朋友也找不到他的行蹤。
「這怎麼會是一點小事,紫紫姑娘的恩情,在下銘感五內。」
「孟大哥,你的多禮太折煞小女子。」顧紫紫嬌羞的跺腳。
「這是應該的。」
喬瑩沒看過他可以對一個女人說出這麼多話,比起過去對她愛理不理的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原來只有她一個人受到他的冷淡,一想到他的無意比照她的有心,她苦澀難當。
「你們說夠了嗎?我可還在。」
顧紫紫不能再忽視喬瑩的存在。這女人是誰啊?嬌嬈媚人的姿色,渾身散發一股恬適的溫柔氣質,融合出一種絕美風情的氣韻,連過於樸實的衣裙都遮掩不了她躍眼的光華。
她隱隱防備著喬瑩,可以待在孟歲州身邊的女子屈指可數,這人絕不是一般熟識。
「孟大哥,這位是誰啊?」顧紫紫問道。
「哈哈,看我太過興奮,忘了幫妳們介紹,這位是我的徒弟喬瑩。喬瑩,這位是一之師太的高徒顧紫紫,也是為師的救命恩人。」
孟歲州見到故人心情好得不得了,沒有注意喬瑩一閃而過的陰鬱神色。
顧紫紫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他的徒弟,那她就不用擔心孟歲州另一半的地位會被搶走。
她熱絡的笑道:「喬姑娘,妳好,很高興能認識妳。」
喬瑩點點頭,不再回應,她知道顧紫紫是誰,兩年前離天宮宮主的命案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連遠在綠山巖的她多少聽過傳聞,就因為如此,孟歲州筋疲力竭的回到綠山巖休養受創的身心。
顧不得喬瑩的冷淡,顧紫紫的心思全在孟歲州身上,「孟大哥,你們可是要去參加楊家大少和你的徒弟秦花鈴的婚禮?」
「紫紫姑娘也是要前去觀禮?」
「是啊。我是奉了酬父的命令要前往楊家祝賀,想不到會在此地巧遇孟大哥。這真是好巧。孟大哥,紫紫可有那個榮幸與你們結伴同行,一路上好有個照應?」
孟歲州爽快的答應,「如果紫紫姑娘不嫌棄,當然沒問題。」
自作主張,問都不問她願不願意!
不悅的喬瑩拋下他們先行離去。
孟歲州蹙眉。她又在不高興什麼?
不管她,反正她不高興,他也不想自討沒趣。
他得問問顧紫紫知不知道他們認識的朋友又發生什麼事,好填補他這些日子來的空白。
一路上孟歲州和顧紫紫有說有笑,有意無意的冷落了喬瑩。
冷眼看著他們之間容不下她的存在,喬瑩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無法做什麼的苦楚一點一滴侵蝕她的心靈,卻又舍下得撇頭不看他的笑顏。
這兩年來,他的笑容少之又少,她欣喜他能重獲快樂,但一想到他的快樂不是因為她,他的逍遙自在又刺激到她偽裝的冷淡。
喬瑩冰冷著一張俏臉,氣他對一個女人可以有說有笑,而對方卻不是她,她心中的醋意已經隨著時間狂漫四肢百穴,戳破她自以為是的冷靜。
她何苦虐待自己,根本沒有人在乎她的默不作聲。
她不該如此苛刻自己,能疼自己的只剩她自己了,孟歲州永遠不會為她心疼!
喬瑩衝動的上前插話,「顧姑娘,請問一之師太為什麼要派妳來參加楊家的婚禮?我曾聽說一之師太與楊家有過疙瘩。」
顧紫紫一愣,察覺到喬瑩故意問這問題的不懷好意,卻顧慮到喬瑩是孟歲州徒弟的身份,便開口回答她,「喬姑娘,家師與楊家老爺是多年故友,楊家老爺的獨子大婚讓我前去祝賀是理所當然,這事並沒有什麼奇怪。」
「故友?就我知道的不是這樣吧,我想一之師太應該是派妳前去看笑話。」
孟歲州錯愕,她惡意的嘲弄表情就像她幾天前亂來的前兆,他要伸手摀住她的小嘴,不想讓她繼續講下去,只是他還來不及行動,喬瑩的話已經說出口,再也收不回。
「誰不知道一之師太和楊家老爺過去有一段情,一之師太還是因為被楊老爺拋棄的緣故才出家為尼,想不到她老人家現在還會顧念之前那段不堪的情誼,派妳前去參加這場被逼婚的親事,真是有夠好笑。」
喬瑩毫無避諱,直言戳破自家師父多年前的傷痛往事,顧紫紫臉上一陣紅白交錯。
「喬瑩,閉嘴!」
孟歲州瞪著喬瑩,他從來不知道她可以莽撞到不顧別人的痛苦,如此心狠的戳破別人心中的私密。
他不得不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免得將來她無知的行徑惹上不該惹的人,為自己招禍上身。
喬瑩面無表情,在孟歲州再度怒責發飆前先發制人。
「師父,天色已晚,我去前面找找有沒有地方可供今晚落腳。」
「喬瑩!」
喚不回去意甚堅的背影,孟歲州不由得傻住,她竟一絲一毫不留情面,比他還要率性而為。
孟歲州一臉尷尬向顧紫紫抱拳賠罪,「我的徒弟太莽撞,還望紫紫姑娘海涵。」
顧紫紫搖搖頭,僵硬的勾起嘴角,她不想得罪喬瑩,破壞她和孟歲州的交情,只不過喬瑩當著她的面污辱她的師父,她還是免不了有一股憤怒翻湧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