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的,是物體砸落屋外的重響,她轉頭朝外看去,看到花圃上多了一張破掉的椅子。
「他通常要這樣鬧多久?」她聽到自己開口問。
白雲遲疑了一下,才誠實的歎了口氣道:「看情況,有時候一下就好了,有時候他會鬧上幾個小時,我們已經盡量把他能拿來摔的東西都移開了。」
她話剛說完,一隻銀製的托盤和裝著牛奶的水晶玻璃杯、抹上了奶油和果醬的吐司、淋著油醋的生菜沙拉,就從同樣的地方飛了下來,和那張椅子一起橫屍在花圃上。
這太過分了!
莫蓮擰眉,下一秒,她就越過了白雲,自行上了樓。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白雲忙追了上去。
「蓮,妳等等——」
白雲在二樓樓梯口抓住了她,喘著氣道:「等一下,妳別現在過去,等情況好一點再說。」
「反正遲早都是要見,晚見不如早見。」
長廊的右邊,再次傳來他的咆哮,她眼角一抽,微笑看著白雲說:「妳放心,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說完,她轉身就往右邊走去。
白雲一呆,這一回沒再追上。
看著莫蓮那挺得筆直,輻射著怒氣的背影,她不禁揚起了嘴角,看來她是白心了。
如果這位莫博士,在看到聽到這些之後,還敢去面對藍斯,那她絕對有足夠的勇氣,對抗那幾乎和藍斯一樣難搞的公爵夫人。
☆☆☆☆☆☆☆☆☆☆ ☆☆☆☆☆☆☆☆☆☆
「滾出去!媽的,你是沒聽到嗎?我叫你滾出去!」
他憤怒的咆哮,再次從前方敞開的門內傳出。
莫蓮快步走了過去,只看見門內站著一名金髮的高壯男子,他閃過一本大部頭的書,冷靜的道:「我去廚房再拿一份早餐。」
「我會再把它們砸爛!」藍斯吼著威脅,「滾出我的房間,滾!」
「不,你不會。」
聽到這一句,兩個男人都為之一僵。
亞當轉過身來,看到莫蓮冷著臉走進門,她看著坐在床上,被陰影遮住的男人,冷聲威脅道:「你若是再砸爛任何食物,休想有任何人會再來清理,我保證你會在這裡看到它們腐爛長蛆。」
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的,彷彿被施了定身咒。
莫蓮沒多看他,只轉頭看著高大的金髮猛男,「嗨,亞當,你好。」
「妳好。」
「很高興再見到你。」
「我也是。」
「唐琳呢?她還好嗎?我聽白雲說她懷孕了。」
「還好,不過最近都會睡得比較晚,等一下應該就會醒了。」
「那我等一下再去看看她。」
「我相信她會很高興。」
「對了,可以請你再去拿一份他的早餐來嗎?」
「當然。」
亞當點頭,卻沒離開,只是瞥了床上突然變得沉默異常的二哥一眼。
莫蓮知道他擔心藍斯會對她動手,只道:「亞當,可以請你現在就去嗎?」
亞當將視線拉回她身上,這一次,他清楚看見她臉上的堅決。
「你放心,我相信他已經把他所有幼稚的武器都丟完了。」她說。
他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再次點頭,然後才走了出去。
莫蓮這才將注意力放回那突然安靜下來的男人身上,因為太過陰暗的關係,她看不清他的臉,這整間臥室,除了方才被他砸爛的窗戶和入口的大門之外,沒有任何光源;即使是那扇破掉的玻璃窗,其中一半的窗簾雖然被椅子給扯下來了,但另一半也還掛在窗戶上頭,加上外頭陰雨綿綿,從那扇窗透進來的天光也只是讓她能勉強看清楚屋內的擺設。
老實說,這裡看起來像剛經歷過一場暴風雨一樣。
倒掉的床頭幾、扯壞的窗簾、碎了一地的玻璃,地毯和窗台上都是牛奶及果醬飛濺的痕跡,床邊還有幾塊掉落的吐司,牆上的壁燈被砸破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也不知在何時遭了殃,它至少有一半的水晶都掉了,卻沒有重新裝上或修好。
她知道那絕非是因為錢的問題。
白雲在來的途中,告訴過她,艾斯特公爵夫人是當今英國最擅長理財的貴族,她在全球的地產,加起來比整個英國還要大。
她想,應該是找不到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進來修燈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地方真是一團混——
「妳在這裡做什麼?」
他粗嘎的聲音,猛然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她看向床上的藍斯,然後發現這整間屋子,最乾淨且完整無缺的地方,無疑是他所躺的那張大床,而大床上的他仍躲藏在陰影裡,弓著背、繃著肌,雙眼緊盯著她,渾身都散發著敵意。
「我在度假。」她說。
「妳應該在實驗室裡!」他低咆著。
她抬起下巴,冷冷的道:「托你的福,我再次被迫暫時離開實驗室。」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把離婚證書籤完交出去。」
「我只是忙到忘了!」他咬著牙,憤怒的道。
「可惜。」她雙手抱胸,揚眉譏諷的說:「因為你哥認為我還是你的妻子,而且他顯然認為我應該要照顧你——」
「我不需要妳的照顧!」他火冒三丈的瞇眼咆哮,「我從來就沒有哥哥,也沒有妻子!」
「我們的結婚證書上可不是這麼說的。」她冷笑,提醒他,他自己曾說過的話。「我相信你的律師和我的律師都能同意我的說法。」
他握緊了拳,咬牙切齒的道:「那就把那張該死的離婚證書拿來,我會把它簽完交出去,這一次,妳可以相信它絕對會送到正確的地方去!」
「相信我,我也很想。」莫蓮看著他,冷靜的說:「可是很不幸的,我要是在這時和你離婚,會讓那些八卦雜誌記者持續追著我不放,更別提那些人會將我寫得多難聽了。所以目前,你必須暫時再忍受我一陣子。」
「妳大可以滾回妳的實驗室去!」
「恐怕不行,你在英國出了車禍,我卻在紐約納涼,想想那些狗仔隊會怎麼寫我。根據你大哥的說法,我至少得在這裡待上三個月。當然,除非你在下一秒就突然會走會跳,不過我想那除非是奇跡出現。」
她隨口說著,一邊再次打量他這可怕的房間,一邊開口批評,「你真是可恥,這地方簡直和鬼屋沒兩樣,我從來沒看過比這更陰森恐怖的屋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走上前,猛地拉開窗簾,然後轉過身。
但那可惡的男人卻畏光的以手遮光,擋住了大半的臉,既驚又恐的咆哮著,「妳做什麼?把那該死的窗簾拉上!」
「要拉你自己拉。」她雙手抱胸,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他憤恨地隔著大手的縫隙瞪著她,下一秒,他開口吼道:「萊恩!萊恩——」
彷彿早已等在門口,管家很神奇的在瞬間出現了。
「把那該死的窗簾給我拉上!」他咆哮著命令。
萊恩立刻上前,可他腳才踏進屋裡一步,站在窗前的莫蓮就給了他一記足以讓火山結冰的瞪眼,冷聲喝令。
「出去!」
萊恩一怔,不覺停下了腳步。
藍斯簡直不敢相信,他氣憤的吼道:「萊恩!你還在等什麼?把窗簾拉上!」
「出去。」莫蓮挺直了背脊,冷冷的看著管家,一臉酷寒的道:「別讓我說第三次。」
萊恩遲疑著,不知道該聽誰的才對。
「萊恩·哈斯吉!你給我立刻過來把窗簾拉上!萊恩——」藍斯氣急敗壞的吼叫著,「你要是敢踏出那扇門,你就被開除了,你聽到沒有?」
「放心,我會再僱用你。」莫蓮看著管家,給予堅定的保證。
萊恩對這位勇敢的女士微一點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萊恩!你給我回來!萊恩——」眼看管家迅速的離開,藍斯氣到差點爆血管,他氣急敗壞的回頭瞪著她,大聲咒罵著:「妳這該死的潑婦,妳以為妳是誰——」
「我是最新的艾斯特公爵夫人。」她毫不畏懼地瞇起眼,出聲斥責他,「而且,現在像潑婦罵街的人可不是我。我相信你應該已經三十七歲,而不是三歲或七歲。不要以為你出了車禍、受了傷、毀了容,就可以這樣任性妄為——」
「滾!」他火冒三丈的抓起枕頭就往她丟,「妳給我滾出去!」
她閃過了第一個,卻沒來得及閃過第二個。
枕頭雖然是軟的,力道卻仍是有,她被打得退了一步,額角撞到了斷裂的窗框,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藍斯嚇了一跳,停了手。
她卻更加憤怒,反而大踏步來到他床邊,伸手揪著他睡袍的衣襟,火大的罵道:「你這混帳王八蛋!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有太多比你悲慘的人,你少在這裡給我自怨自哀!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人關心,還有食物吃!我警告你,最好停止這種見人就咬的瘋狗行為,因為我絕不會容忍這種愚蠢的行為再繼續下去!下次你再敢拿東西丟人,我保證會讓你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