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作多想,他舉步朝DJ室邁步。
這時,黎蓓蓓剛換好一首節奏稍為輕快些、在他們PUB點唱率亦頗高的爵士名曲——The Sentimental Touch,不經意一瞥,她彷彿看見上官樊的側影。
眨眨眼,她輕敲自己的腦袋瓜子一下,先不提外場人那麼多,要由她面前這片不算大的雕花玻璃住外尋個人不容易,這裡可是服務女性顧客為主的夜店,他豈會出現在這兒,看來她心裡不暢快過了頭,以致瞧見心中埋怨那人的幻影。
「真的是你。」
一句磁性的低呼驟然入耳,她起身添倒咖啡的動作霍地頓住,循聲望去——赫,哪裡是幻影,這無聲無息出現的人影,不正是貨真價實的上宮樊!
現在是怎樣?他們真是冤家路窄?白天相遇不夠,晚上又碰在一塊。
DJ室的門沒鎖是方便姑姑找她,哪知他無視門外閒人勿擾的牌子,連門都沒敲就闖進來。她正欲開口問他怎會來這兒,忽想起自己戴著壓低的棒球帽,穿著寬鬆的衣服,一副男生裝扮,他不可能認得她,加上白天與他有理說不清的經驗,她不認為該坦白自己的身份。
微清喉嚨,她沉著嗓音,刻意不看他道:「這裡是DJ工作室,請馬上離開。」播音室經過隔音處理,他們的交談聲並不會隨音樂傳送出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恍如未聞她的逐客今,上官樊瀟灑自若的走向她。
厚,這男人聽不懂國語嗎?要他離開,他黑得發亮的皮鞋卻直朝她走來,該死的為何每回跟他說話,她總被逼得連連後退。「先生,請你馬上離——」
「蓓蓓。」
「上官樊,誰准你這樣叫我!」他一句跟她熟了八輩子的喚喊,終於讓她沉不住氣的仰起小瞼怒視他,卻冷不防教他近在眼前的特寫俊顏惹得心頭怦然一跳。
見鬼啦!屋內的燈光不過昏暗了些,他的長髮不過改披散為扎綁腦後,怎麼他的俊美便多了教人窒息的男人味,害她一時傻住,未及時推開他,反被他抽走帽子,釋放一頭隱藏的青絲。
「做什麼打扮成男的?幸虧我眼力好才發現你。」他笑得一貫俊灑。他們果然有緣,再次不期而遇。
「這裡是女狼PUB,服務員全為男性,我當然要打扮成男的。」該死的這人眼力那麼好幹麼,奇怪的是她又幹麼跟他解釋啊?粗氣的搶回棒球帽戴上,她重新將長髮藏入其中。
「為何在這裡當DJ?」她走到一旁倒咖啡,他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
「哪有都你發問的道理,你怎麼會來這裡?」換她丟問題給他。
「我朋友陪他未婚妻來見識女狼PUB的風貌,邀我一道來。」
「老實說你陪未婚妻來不就得了。」她存心拆他台,但在提到他未婚妻時,不知怎地心口有絲說不上來的窒悶感,是因為屋裡的氧氣被他吸去大半,造成她缺氧嗎?
溫厚大掌忽貼上她低垂的小瞼,將她扳向他。
「你做什麼?!」她瞪他,這個自稱並非大色狼的人今天到底碰她幾次了?
「我說的是實話,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沒來由的,他不願她誤會他的感情狀況。
黎蓓蓓實在不懂他,縱使他已成家也不干她的事,何必一本正經的澄清他連女明友都沒有?更沒道理的是她胸口那縷怪異的窒悶感,竟在聽見他的辯解後,霎時消失無蹤,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從遇見他起,她的情緒老被他牽著走,兩人犯沖的實例又添—樁。
「蓓蓓?」她沒說話,上宮樊輕喊,莫非她不信他?
「你該喊我黎老師。」她皺眉糾正他,總覺得他喊她名字過於親暱。
「這裡又不是舞蹈社。」蓓蓓兩字他喊得很順,右手一伸,他同樣很順的端過桌上咖啡啜飲。
「喂,那咖啡是我的。」要搶回杯子已來不及,她眼睜睜見他大方得過分的享用她的咖啡。
「這不是你特地倒來請我的?沒關係,我幫你喝一點,免得你喝太多晚上睡不著。」
她翻個白眼,頭一次見到有人厚臉皮得這樣磊落自然。
尚未回堵他幾句,他倒先提醒她,「The Sentimental Touch快結束了,你該換歌嘍!」
她一訝,「你知道這首歌?」他說起英文的腔調格外好聽悅耳。
「聽過。」他淡然答道,笑著催促她,「趕快換,否則會開天窗。」
很想啐他多管閒事,無奈他說的是事實,她只能迅速跑過去更換唱片,挑了首中板輕快的流行舞曲。
「我以為你要繼續播放爵士樂,你似乎對它情有獨鍾。」醇濃如酒的聲音無預警的在她耳畔響起。
黎蓓蓓轉過頭,果然就見他不知何時又挨到她身邊。美眸不客氣的橫睞向他,「當個DJ不能光播放自己喜歡的歌曲,不顧其他客人的喜好。我很意外看起來不學無術的你懂些音樂,但是你別跟我提爵士樂喔!那會讓我想踹你——今天早上不應該是男人的上官樊先生。」
她可愛皺鼻加重語氣的最後一句,清楚的告訴他,她仍記恨早上他無辜介入她與另位小姐爭奪唱片的事。
泰然自若的啜口咖啡,他凝視她微鼓嬌顏的眸底含笑,「你是第一個說我看起來不學無術的人。」
「是嗎?那真是我的榮幸。」黎蓓蓓更加用力瞠瞪他,想不透怎麼有人被調侃還能擺出一瞼與有榮焉的樣子。
他偏半點都無視她的挑釁揶揄,兀自笑得瀟脫迷人。「老實說,我比較喜歡看你長髮輕垂的模樣。」
厚厚厚!這個傢伙實在是、實在是很欠K……
「蓓蓓,幫我開一下門。」門外陡地傳來慈藹的喊聲。
「啊!等一下。」驚慌回應,她取下他手上的杯子,忙將他推往洗手間。
「怎麼了?」
「噓——」青蔥柔荑迅捷搗上他的嘴,小聲說道:「如果你不想被拖去當小狼狗,就別出任何聲音。」
小狼狗?上官樊困惑挑眉,未及開口發問,人已被推進DJ室的洗手間,再次被叮囑了句「我叫你出來才能出來」,就這麼被關在洗手間內。
「蓓蓓?」門外再次傳來呼喚。
「來了。」她連忙上前應門,「抱歉,讓姑姑久等了。」
「你在忙什麼?姑姑拿兩盤點心給你當消夜,你磨蹭這麼久才開門。」未帶半絲苛責,黎錦容僅是納悶。
接過兩盤糕點放落桌面,黎蓓蓓忙打哈哈,「我不小心打翻咖啡,桌上一團亂,稍微整理下才開門。」像要掩飾自己蹩腳的謊言,她端起咖啡灌下兩口,這才記起上宮樊已喝過,而她好死不死的就喝著他之前飲用的杯沿。
噢——她吃到他的口水了啦!可惜她不僅不能發飆,還得不時以眼角偷偷瞟向洗手間。嗯,門關得好好的,很安靜,姑姑應該沒發現裡頭有人。
可是,她是哪根筋秀逗?他又不是她的誰,做什麼怕他出眾的俊美相貌被姑姑相中,網羅他成為PUB裡陪女顧客聊天、談風花雪月,甚至跳艷舞給她們看的小狼狗男公關?
渾然未察侄女的真正心思,黎錦容心疼的拉過她的手,「辛苦你了,蓓蓓。你白天要教舞,晚上又得來這兒幫忙,一定很累,不如姑姑應徵其他人……」
她柔聲攔話,「我不累,姑姑不必多花錢請人來當DJ,你開這家店不就是想存錢讓兩個表妹高中畢業後能到國外升學,既然如此,在人事開銷上能省則省。」
姑姑是個不幸的失婚婦女,獨自含辛茹苦的拉拔兩個女兒長大,為了讓兩人到國外受最好的教育,於是開這間夜店賺錢,打算開個幾年便結束營業,她弟弟經過父母的同意便兼差店裡的DJ工作,近來他出差,她自然暫時接下這工作。
「你是個好女孩,就不知你以前的男朋友怎麼都——」
「姑姑!」黎蓓蓓急促打斷她的感慨,不想提自己不順遂的感情生活,更何況廁所裡有外人在,她不願在他面前揭露自個的感情隱私。
明白她無意談傷心過往,黎錦容也就轉移話題,「這首歌播完後你可以休息半個鐘頭,外頭舞台應觀眾要求要進行猛男秀,有樂隊伴奏。」
「我知道了。」
「你吃點東西,不夠再到後場拿,我去忙了。」
黎錦容前腳才走,上官樊隨即走出洗手間,嚇得剛關上門的黎蓓蓓趕忙落鎖,免得去而復返的姑姑撞見他。
「誰叫你亂跑出來!」她不悅的質問,屆時穿幫,她還得浪費唇舌跟姑姑解釋她怎麼偷藏個男人耶。
他仍是一副無所謂的從容笑瞼。「原來這間PUB是你姑姑開的。」
想也知道她和姑姑的對話他已全數聽見,也得到她為何在此當DJ的解答。「你有意見?」嗆辣回問,她坐下品嚐小點心。
「平常你白天教舞,晚上又來這裡幫忙,身體真的吃得消?」落坐她身旁,上官樊擔憂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