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媛掙扎半天,總算鼓起勇氣去看冉初易肩上的傷勢,果真只是一個指長的割傷,不深也不長,微微紅腫瘀血。
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剛才還以為他因自己的大意而身受重傷。
「看吧!瞧你鬼叫得好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小韓把藥水和棉花塞進陸遠媛手裡。「趕緊替冉先生上藥,我把這一地的顏料收拾乾淨,拿條毛巾給你們擦擦。真是的,一看見紅色就不分青紅皂白以為是血……也太誇張了吧……」
小韓邊走邊碎碎念,獨自轉往掃除櫃的方向,將兩人拋在身後。
陸遠媛尷尬的垂著頭,放鬆了自己緊繃得快斷掉的神經後,她發現自己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冉初易沉聲對她說:「還發什麼愣?快替我上藥啊。」
「嗯……」就算現在挖了個洞,也來不及將自己給埋進去了。陸遠媛歎口氣,挨在他身邊,小心地替他拭去傷口邊的血漬。
「難得見你慌張得像只無頭蒼蠅。」
「那是因為我怕血。」
「看得出來,怕到極點。」而且她怕到連旁人也害怕的一種境界,連冉初易都吃不清。
「我小時候,曾經把膝蓋摔傷,流了一堆血,還送進醫院開刀,整整半年下不了床。」一看到怵目驚心的鮮血,就會讓她想起小時候受傷的自己。
「怎麼受傷的?」難得她小心翼翼地為他上藥,讓冉初易倍感窩心。
「太調皮,從二樓跳下來,跌傷膝蓋、摔斷腿。」她也不曉得自己那時哪來的冒險精神。
「啊?」不聽還好,一聽冉初易心臟險些無力。「你不怕死的程度,真是瘋狂到無人可及的地步。」沒摔死算她命大!瘋狂的個性,原來是小時候延續到現在的劣根性。
「當時老家的房子很矮,我仗著自己身手好,才想說試試看嘛……」陸遠媛聳聳肩,諸如此類的愚蠢事跡,實在是多得不勝枚舉。
冉初易這下真的無力。「你能平安活到現在,還真是祖上有保庇。」
第八章
該怎麼說呢?
冉初易有些感謝老天爺的好心,讓她能健康的活到至盡,順利的與自己重逢,進而同甘共苦,擦出美麗的火花。
「小時候調皮,是因為天不怕、地不怕,有媽媽保護著。」陸遠媛鮮少在外人面前提及往事,她也意外自己會想與他分享。
「那你媽媽一定很頭痛吧?她的小公主如此可愛美麗,性格卻瘋狂得讓人捏把冷汗。」這種不良個性,他有義務導正才行,避免她未來的人生危險不斷。
「是呀,以前我老被媽媽追著打,因為我總惹她生氣。」
「可以想像。」換作是他,應該也會對她破口大罵。
「但是,最在乎的人,往往離自己最遙遠。」她略略哽咽,包紮傷口的雙手停了下來。
「遠媛?」冉初易低下頭,意外看見她眼裡的淚光。
「沒事!」她勉強扯開笑,繼續原先的動作。
「又逞強?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在她的淚水滑落之前,他早一步伸手為她拭去。他曉得倔強的她,不願讓人看見她心底的脆弱。
「不要對我太好,這樣我會覺得很彆扭。」陸遠媛清清嗓,壓抑渴望被擁抱的念頭。
冉初易彷彿察覺到她的想法,忽然一把將她攬進懷裡。「我想對誰好,想喜歡上誰,都是我的自由,別人干涉不了。」
「你太霸道了。」陸遠媛的理智抗拒他的溫暖,但心裡又渴望他將兩臂收緊,讓他溫暖的體溫、炙熱的情感,溫熱她孤單已久的靈魂。
「我只對自己喜歡的人霸道。你別只想著逃避我,試著接納別人對你的關心,好嗎?」他溫柔的說。
「我辦不到,真的。」埋首在他懷中,她鼻間一陣灼熱的酸楚,教她想忍也躲不了那難受的感觸。
「有什麼不痛快的話想說,請你放心地儘管對我說。」
他會是這世上最沉默的聆聽者,傾聽她話裡的寂寞與不安,給她一個釋放自己的空間。她的喜怒哀愁,他願意通通收藏。
「我說了,別對我那麼好,你不可以,也不能這麼做。」
陸遠媛強忍著淚,並未痛哭失聲。她確實想這麼做,卻曉得自己一旦依賴他,未來就會陷入無盡的痛苦深淵。
「遠媛……」冉初易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好像在安撫襁褓中的孩子。「我會保護你,不傷你的心,真的!我保證。」
「請別對我做出承諾,如果你做不到,我會為此感到痛苦。」
冉初易感到沮喪,面對她的退卻,他無計可施。
「我不要回到從前,再嘗一次失去最愛、椎心刺骨的痛苦。我也不願回到從前跌跤摔破膝蓋的小時候,如果我曉得原來受傷這麼的痛,就不會笨得相信自己應該很勇敢。」這是她內心的恐懼,只有幾個好友知道。
冉初易收緊兩臂,將她抱得更緊。如果她有淚,就在他的懷裡痛快哭上一回。
「所以當母親過世時,我只能很鴕鳥的逃去日本療傷,以為眼不見,心就能夠不傷,情緒也不會為此而抑鬱沉重。
那一陣子,我幾乎每日就坐在鎮上某個寂靜的小丘上,然後每回見日照西沉,努力體會著母親曾對自己說過——人生就像是東昇的旭日,有升起的一天,就有落下的時候。」但當時才十七歲的她,哪裡懂得這深奧的道理?
「我好傻,直到媽媽死了,才曉得她對我的重要。」
「你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孤單的人嗎?」冉初易笑道,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痕。「你會寂寞嗎?是否,更甚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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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媛神色不安的站在冉初易身邊,看他掏出飯店鑰匙打開房門,整個人更緊繃了。
「進來!」冉初易對她古怪的神態視若無睹,一把將她給拖進房中,俐落地甩上門。
「呃,我想我還是在樓下等……」不等她話說完,他又將她從玄關拉進客廳。
「隨便坐,看你要喝酒還是飲料,吧檯那邊都有,請自便。」話說完,冉初易就轉進房間裡。
面對他的隨性自在,陸遠媛真是沒轍,只好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等他。
她的衣褲上,還殘留著方才沾上的顏料,艷紅得令人有點害怕,看來果真像熱騰騰的血。她一向最怕在身上出現的紅色。
冉初易不容她拒絕,從攝影棚內一路將她拖上車,不顧她的抗議,甚至讓她回家換件乾淨的衣服他都不肯。
「噢,老天!這顏色怎麼跟血一樣紅?」陸遠媛忍不住皺眉。好好的一件新套裝,價格不菲,就這樣報銷了。更重要的是,她才穿第一次耶!
叮咚!叮咚!
她還在煩惱該怎麼處理衣料上的污漬時,門鈴冷不防響起,讓她又嚇了一跳。
「去幫我開個門。」冉初易自房門探出頭,坦露著精壯的上半身,下半身卻只圍著一條浴巾,。
乍見他的完美身材,陸遠媛俏臉漲紅。雖然她因為工作見過不少男人的身體,不過此時卻只有他們兩人獨處,諒她膽子再大,也無法不當成一回事。
「還不去?」見她發傻的呆坐在沙發上,冉初易又出聲提醒。
「噢……好。」陸遠媛回過神來,猛地甩甩頭,慌慌張張的站起身。
「你怎麼走路同手同腳?」奇怪!剛剛她不是還正常得很?
陸遠媛感覺她的兩頰快速燒紅。可怕的症頭又出現了嗎?只要一緊張,她通常就會脫序演出。
冉初易看不慣她光走路就摸個半天,索性離開房間,越過客廳,自己開門去。
她低吟一聲,杵在原地像個門神,動彈不得。只要單獨和冉初易在一塊兒,她就渾身不對勁。
接過飯店服務人員遞來的紙袋,冉初易站在陸遠媛面前。「拿去。」
陸遠媛遲遲不接過,紙袋上印著某知名品牌的logo。「做什麼?」
「換掉你那身可怕的衣服。又紅又艷的,還是你喜歡這麼特異獨行的風格?」
「等會兒我回家自己換,無功不受祿。」
冉初易硬將袋子塞進她手裡。「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還是——你忘了咱們的睹約?」別忘了,睹局的輸贏條件,還是她建議的。
見到他壞心的笑容,陸遠媛忍不住翻個白眼。「你不用一直拿這個理由來踩我的腳!」她不過輸了個睹局,又不是整個人都賣給他了。
「我真高興有機會贏你,挺痛快的!」見她吃癟的模樣,他挺開心的。
陸遠媛恨恨地瞪著他,直想將他得意的嘴臉給撕下來,她更覺得自己真是夠愚蠢,竟然會掉入他的陷阱裡。
「我問你,為什麼你會知道那個模特兒今晚沒有約?」
「噢,因為呀……」冉初易低下頭,湊在她的耳邊低喃。「你真的想知道?」
「你……快說……」別在她耳旁吹氣吹個不停,很煽情耶!尤其是他還衣不蔽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