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五虎聽見「受了重傷」這幾個字時。臉上的憂仲不減反增,而且啥事也不管地只顧奔上前。
憐音被隔擋在外,只好憂心仲仲地守在門外等候。裡面不曉得怎麼樣了?她踮著腳尖想往窗內望,卻什麼也瞧不著。她真的後悔了……為什麼要去找官府的人來呢?不過就是自己的房間裡多了個陌生的、可能是罪把的男子罷了,她為什麼要去找人來抓他呢?
這下好了,萬一那位公子被抓走、關進大牢……說不定還會受到嚴刑毒打、燒烙拷問,那……
還能活命嗎?憐音越想越驚恐,腦海中浮現的殘酷畫面,教她不由得心慌!
雨開始下了,天空灰濛濛一片,雨滴串成絲線一束一束的落下,伴隨著涼風吹進屋簷,讓憐音冷得發顫。貼靠著剝落的牆垣緩緩蹲下身。她再度憂心地往房裡一望,旋即將小瞼埋進肩窩裡取暖……那一天也是這樣。
憶起往事,憐音閃閃翦瞳迅速充滿淚光。那一天,她在娘娘的笑容中被忠伯帶離大司馬府,她哭鬧、掙扎著,然後天空也跟著她哭了。接著,她再也沒見過爹爹和娘娘了。
在憐音埋首回憶的當口。柴房的門扉輕輕開啟,月見高大的身軀漫步走近,而她還沒發現他。
直到一把紙傘為憐音遮怯同落一身的雨絲。她這才抬起頭,與月見低垂的視線交會……
是錯覺嗎?她彷彿看見他跟中一閃而逝的憐惜?
「為什麼哭?」月見低問。
他這一提,憐音趕緊抹淚、站起身。
月見揚起眉,睇視她的焦急,
甫鬆口氣的憐音,在看見五虎魚貫自房裡出來後,不自覺地又開始緊張起來,
不讓月見有久留的時間,五虎上前簇擁住地。
月見威凜地頷首,將傘遞到她手裡,轉身前,他睇了憐音一眼。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個個儘是昂藏威武的壯漢。而最出色的。當屬居中的月見……憐音瞅著他漸遠的身影,好是自責!
耳邊突然響起他方纔的話……桌上?憐音急忙奔回柴房。甫進門,便被臬上那熠熠閃耀的晶光吸引……那個黃金令牌!
執起它細細地輕撫。她纖細的指尖下來回摩攀著上頭的鐫刻。
天武?這是什麼意思?
再朝窗外望,已經沒有半個人影,只剩雨絲越飄越大……又下雨了。
憐音哽咽著躺回床邊,將手中的令牌緊緊握住。草絮的枕頭掩住她的哭泣?似乎已經變成習慣了。所有人都在下雨天離開她……
沒有捨不得……她不是捨不得那位公子!她哭,只是因為……下雨了。
第二章
捨棄熱鬧的大道不走,月見與五虎選擇另一種不被發現的方式——飛簷走壁。
其他四人已經先行蹬足躍上屋簷等候,留在底下的月見,轉頭望了馭風一眼,「謝將軍關心,馭風沒事。還挺得住!」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迅速翻身一躍,來到其他人身邊。
月見一個俐落的空翻。也躍上一屋簷,六人足不沾地的急速前進。
「查出這件事是誰指使了嗎?」月見低沉的嗓音幾乎被疾風吹散。
「我們抓到一名刺客。但是還來不及審問,他就咬舌自盡了。」
「但是。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一樣東西。」
「哦?」月見噙起嘴角,眼底卻無笑意。
率先自屋簷上躍下,月見與五虎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順利回到了天武將軍府內院。隨即,馭山自懷中拿出一件物品,交到月見手中
月見的神色忽地冷凜。瞇起了眼,唇邊詭譎地揚起嘲訂的美。「這是……」
五虎對視一眼,目光也倏地冷硬,
「很好!」月見掌心運氣,信物登時在他手掌裡被震得破碎。
「將軍?」五虎莫不詫異。這是唯一的證據,將軍怎麼……
任風吹落一手碎屑,月見笑得陰冷。「馭風,再去想一個更高明的方式!要揪出想殺我的『哥哥』,用這種粗陋的方式,未免失禮了。」
「是!」馭風恭敬應聲。
五虎眼中沒有惱怒,只有嗜血的期待!
今日不知是有什麼盛事,整個醉花樓籠罩在一片忙碌與欣喜之中。妓女們為即將臨門的貴客費心打扮。卻刻意地將憐音一人摒除在彼此的交談之外。面對這種疏離,她並不覺得難過。
身處在醉花樓裡,她一向只是個傀儡。那是沒有靈魂的,只是一個受命工作的軀殼。
「憐音,幫我把這款花鈿插上。」柳明嫣端詳銅鏡裡的影像。
憐音默默地為主子換上另一款花鈿,想必是有什麼大官即將蒞臨,否則鮮少看見柳明嫣會如此慎重其事。
絲毫不受周圍緊張氣氛的影響,憐音清麗的臉龐依舊平靜無波,一派的置身事外。
整了整髮釵,柳明嫣不耐地拍掉憐音的手,橫了她一跟。
「是。」憐音輕輕往後退開一步。
看著鏡中的自己,柳明嫣終於滿意地笑了。她風情萬種的站起身,直視憐音。當她纖細嬌柔的身形映入眼底,柳明嫣不由得嫉妒的瞇起眼眸睨她。可恨!為什麼憐音就是有本事脂粉不施卻明亮動人?為什麼沒有錦緞絲綢的包裹,她卻依舊教人心動?
柳明嫣忿然一揮,揚手遣退她,憐音疑惑地仰起小臉,
哼,就料到媚姨會有這一著!柳明嫣暗哼。
「我說不用便不用!怎麼?平白讓你偷得半天的休息,不好嗎?」
「是」
看著憐音踏出房外,柳明嫣終於露出笑意。早知道媚姨在打什麼算盤!她想的可完美了,一會兒天武將軍李月見來訪,美其名是讓她接待,實則是打算用憐音來吸引天武將軍的目光!
這叫有備無患!萬一她無法讓天武將軍心動,至少還有憐音……哼!她會這麼笨,無動於衷地讓媚姨得以如此算盤打的精準如意嗎?吱!
再次整丁整衣飾,柳明嫣下樓準備迎接天武將軍李月見的到來……
醉花樓外。
「將軍,醉花樓到了。」隨行的馭風跨下馬背,在行轎外等候、
「嗯。」自轎內跨步而出,昂藏俊逸的身形閃出轎外,月見威儀凜凜、風流局儻的模樣頓時迷煞眾人。他挑起眉尖,氣勢凜然的娣望四周,果然如五虎等人所預測,整條窯街全擠滿了人。
明知太子想狙殺他,還特別選在當日遇襲的這地方現身,是他李月見對太子的挑釁。而最重要的……是他想再見那位女子。
兩天前的一別,他的腦海中便不時出現她的面容、她的身影……這太詭異了!他從沒讓任何一個女子多費自己一點兒心思!為了理清自己的思緒,月見決定再見她一面!
然後,便能將她的身影自腦海中除去!
「馭風?」月見一揚眉,眸向等候指示的馭風。
「是。」馭風立即轉身進入醉花
來樓半晌,他急步走了出來,「將軍,她並不在裡頭。」
「嗯。」月見輕頷首,旋即轉頭步人行轎。
在醉花樓諸名妓與眾人的措愕聲中,行轎與行伍當下掉頭回去。天武將軍甚至沒有踏進醉花樓一步!
坐在柴房的門階上,憐音將螓首棲靠在膝頭上,仰望著天空發愣。
天空又是灰濛濛的一片,又要下雨了嗎?一想起雨景,憐音的心頭又沉了下來。
那位公子……不知道怎麼樣了?被關進大牢了嗎?平安嗎?聽說大牢裡又濕又冷,不知道公子他是不是有受到好好的照顧?
不僅自己為什麼一直想著他?他是陌生人呀!連甫來醉花樓的小紅和她相處的時間都比那位公子長……為什麼就那麼短短的兩、三個時辰,自己卻對地念念不忘?這一點道理也沒有啊!
自懷裡掏出那塊黃金令牌。憐音拎起裙擺,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頭的鐫字——天武。這似乎是一種名號。跟她今天常常在媚姨嘴裡聽到的「填伍」好相似。
沉思中的憐音沒有聽見腳步聲。
「多此一舉。」
「啊?」憐音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詫異地揚起小臉。
月見居高臨下的俯首眸睨門階上的憐音,由於乍見她時的驚喜,讓他原本冰冷堅毅的嘴角,不自覺地噙起一抹笑意。
「你的衣服不乾淨,這麼認真擦拭它也沒用。」
「呃,我……」他這毫不掩飾的批評,讓憐音羞愧地垂低了頭。她嚥了嚥口水低吶,
月見挑起盾尖瞅著她圓黑小巧的頭顱。突地,不知中了什麼邪?他竟然脫下自己的外褂,輕扔到她頭上。「披上,飄雨了。」
感覺視線倏地漆黑,恐懼尚來不及抬頭,鼻翼問卻聞到一股鎮人心神的檀香味;絲綢柔致輕滑的觸感摩擦著她的臉龐,那難以言喻的愉悅感受,讓憐音不由得笑了!
指尖一挑,輕輕拉下外褂,月見著迷地望著憐音唇邊那抹淡然無求的淺笑,與她晶亮瞳眸中褶折閃爍的晶光。驚覺自己的笑意,月見俊臉猛地一冷:
「休息呀!」憐音不自覺地眷戀絲綢的滑致,與它上頭迷人的馨香氣息。她噙著淺笑,蜷著它摩攣,這個柔細輕滑的感覺……好像記憶中娘娘輕輕撫著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