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走不走?」他從牛仔褲袋裡掏出手機,作勢按鍵。
「哼!」
☆☆☆☆☆☆☆☆☆☆ ☆☆☆☆☆☆☆☆☆☆
結果成萸還是走了。
她不得不走,房東太太要找人來把壞掉的門換掉,再把被荷西破壞的冷暖氣管、以及被踢凹的牆壁修一修,初步估計起碼要兩個星期以上才會好,而她當然不可能住在一個沒有大門的公寓裡。
不過成萸也不跟他回家。
她回房間收拾衣物時,打了電話和趙紫綬聯絡了一下。本來她的意思是要向老闆娘請幾天假,先找到地方安身。結果趙紫綬一聽說她的家遭到「恐怖攻擊」,堅持她這段時間先來住自己家。
成萸離開房間之後,只跟符揚說:「我要去這個地址,我朋友要收留我。」
本來符揚表情一沉又要吼了,可是聽到她背出來的地址後,眼瞇了一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沒有反對。
車子停在曼哈頓一棟樓高四十五層的高級大廈前。
成萸本來堅持他在大門口讓自己下車就好,可是符揚當作沒聽見,車子直接開進樓下停車場。
這種出入皆是權貴、門禁森嚴的豪華公寓,訪客的車子都能隨便停進來嗎?總之,他們下了車,符揚又跟著她一路上到四十三樓──趙紫綬給她的地址。
「謝謝你載我過來。你不用送我上樓,我知道該怎麼走。」成萸一路和他爭執。
「借看一下有什麼關係?妳朋友這麼神秘,連借人家認識一下都不行?」符揚意態優閒,聽若未聞。
成萸只好捺下電鈴,期盼趙紫綬早些開門,她好攆走這尊大魔神。
這大樓位於曼哈頓市中心的精華地帶,佔地寬闊,可是每層樓只有一戶,室內空間之大可想而知。非金字塔頂端的身份,決計住不起這個地方。
走道間裡,地面和牆面全用大理石砌成,牆壁與天花板的交際處飾有金箔鑲邊,照明設備亦是意大利進口的水晶燈,處處顯得富麗堂皇。
成萸自幼長於豪門富戶,如此的輝煌於她並不陌生,所以她只是安詳等待著,神態間絲毫不顯扭捏。
桃花心木的大門終於打開,趙紫綬親自來迎接。
「姨,姨,姨!妳要住我們家嗎?要嗎?要嗎?要嗎?」小戴倫一看見她就熱情地撲上來。
符揚一看見小孩,俊顏登時垮下。
「戴倫,小可愛,你今天過得好嗎?」成萸抱著小毛線團用力香一下。
「好啊。媽咪剛剛在烤餅乾,我有舔麵團哦!」小傢伙快樂地說。
「啊,真巧。」章柏言站在妻子身後,一眼瞄到後方的那個男人,眉饒有興味地挑一下。
「我就想嘛,這個地址怎麼這麼熟。」符揚沒好氣地道。
「你們兩個認識?」趙紫綬驚訝地來回看視丈夫和客人。
「以前我在英國求學的時候,找了幾個認識的人合資,投資倫敦的股票和基金市場,這小子就是金主之一。」章柏言露出一個俊雅的微笑。「我之前替一位英國來的朋友張羅住處,那個人就是他。」
「啊,你是符揚!」趙紫綬接過他打來的電話,卻沒有見過他的人。現在聽丈夫一提,登時認出他的聲音。
事情發展急轉直下,成萸登時措手不及。
由此看來章柏言和符揚一定交情匪淺,那麼他弟弟查爾斯會認識符揚和經紀人費歐娜也就不讓人意外了,費歐娜的案子興許就是因為這層關係而接到的;而查爾斯又和紫綬的感情極為交好,他男友找不到人幫手的事,再由紫綬引介她出面……
天!她本來以為這回重逢只是一次巧合而已。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之間,身邊的人早已和符揚結成一個網絡,不論她走到哪裡,最後總會被牽引到他的身邊去。這真的是天意嗎?
「符揚,謝謝你送我過來,你可以離開了,別為我耽誤到你的時間。」她頭好痛,她得仔細想想。
「離開倒也不必,我家就住樓上。」
「你住在四十四樓?」成萸錯愕地問。
「何只四十四,頂樓也是我的。」一層當住家,一層當工作室。
難怪剛才符揚配合度那麼高,二話不說載她過來。她心裡還想著他土霸王的性子有點長進了,沒想到……成萸真是欲哭無淚。
「姨妳要住嗎?要嗎?要嗎?要嗎?」戴倫在一群大人中間蹦蹦跳跳。
這個臭小鬼真吵!符揚站在成萸身後,神色不善地向男主人打個pass。
章柏言登時頭痛萬分。這可是妻子親自邀上門的客人,若是他敢避不納客,今晚睡客廳的人就是他。
「大家不要站在門口說話,一起進來嘛。」趙紫綬忙讓開一步。
那端殺人般的訊號傳得更緊,章柏言苦笑一下,只好站在妻子看不到的角度,對成萸攤攤手。
成萸沒看到身後的人搞鬼,只看到男主人無奈的眼神。章柏言看看妻子,再看看她,一臉拜託的模樣。
前幾天聽紫綬說,他們夫妻倆又為了要不要結婚的事起了一點爭執,想來現在正是和好期,她突然來當電燈泡,難怪章柏言要向她求饒。
「好了好了,人家一大家子和和樂樂的,妳一個外人湊什麼熱鬧,跟我上樓吧!」符揚不由分說,拎起她的行李轉頭就走。
眼看心愛的姨要被人搶走了,小毛線團含著眼淚,可憐兮兮地向她伸出手。
「嗚,姨不要去!姨來,來住嘛……嗚,戴倫陪妳玩……」
成萸開始猶豫。
可惡的臭小鬼真的沒見過壞人!符揚氣得牙癢癢,手一挽袖子,準備替他父母教訓一下。
啊,危險。章柏言連忙將兒子一把撈進懷裡。
「反正只是樓上樓下的區別而已,成小姐可以隨時下來找紫綬聊天,那我們就不送了,再見。」趕快把門關上。
就這樣,可憐的成萸又陷入前夫魔爪,被抓上樓當壓寨夫人。
第十章
「剪頭髮。」
成萸在客房裡把行李安頓好,又發了一會兒呆,終於覺得有些餓了。剛離開房間,準備到廚房弄些東西吃,某人就將一柄嶄新的剪刀硬塞進她手裡,很霸道地說。
她看看手中的發剪,再瞧瞧他紮成馬尾的長髮,莫名的有些想笑。
符揚留長頭髮,不會就是因為找不到人幫他剪吧?他對那顆腦袋的龜毛真是數十年如一日。
「幹嘛剪呢?你留長髮的樣子也很好看。」她故意不接剪刀。
「妳也這麼認為?我也覺得我還滿適合長頭髮的,應該說,我不管留什麼髮型都好看。」符揚打量著玻璃櫃門的反影,自戀地撥撥劉海。
成萸簡直無力。
「去客廳坐好。」她瞪他一眼,回自己房間拿梳子和鏡子出來。符揚乖乖坐在一張椅子上,自己已經拿了條毛巾把寬膀圍起來。
成萸把鏡子交給他拿著,繞到後面開始為他梳頭髮。
「你想剪什麼樣子?」
「就以前那個樣子。」
「我已經忘了你以前是什麼樣子。」
「房間抽屜裡還有我們的結婚照,要不要拿出來給妳溫習一下?」符揚和顏悅色地說。
成萸氣結。以前不是沒想過,如果有一天突然在街上偶遇他的話會是何種情景。在她的想像裡,她一定是態度落落大方地迎上去,彷彿他只是一個不重要的路人甲,無論是氣勢或言語絕對和他針鋒相對,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被他壓在下風。
沒想到事隔五年,一旦交手,仍然技不如人。
客廳裡細細的喀嚓聲,含著一種微妙的親暱感,她心裡覺得不自在,主動打破這種氣氛。
「你以前的那位經紀人戴維森先生呢?」
「死了。」
「什麼?何時發生的事?」她驚問。
「五年前。得食道癌。」
「真的嗎?我一點都不知道……」成萸不禁難過。
當年為了保護還是學生的她不受小報追逐,符揚將他們的婚姻藏得很好,戴維森是少數知道他結過婚的人。雖然成萸和他不熟,卻一直很喜歡這位風度翩翩的英國紳士。
如果他的經紀人仍然是戴維森,一開始大衛他們找她的時候,成萸聽見這個名字一定會拒絕,那他們前幾天就不會相遇了。莫非一切真是命運?
她的眼迎上鏡子裡的符揚,知道他也想到這一點。
五年前的符揚,婚姻正值破裂,最引以為重的經紀人又離開人世,當時的他是如何走過來的呢?雖然這不是她的錯,她卻覺得……有些愧疚。
「妳知道了也不能改變什麼,一個人時候到了,也就該走了。況且──」符揚故意頓一下。「戴維森過世的消息還上過一陣子新聞,妳是根本不想看到跟我有關的消息吧?」
成萸沒有立刻接話。
「那一陣子我自己的生活也不太安定,哪來的心情看報紙?」
「哼。」出乎她意料之外,符揚沒有再追擊下去。這可不像氣勢凌人慣了的他!
之前老想著他的霸道脾氣沒改,其實,或多或少是改變了。如果現在的他還是那個自尊心勝於一切的符揚,一定連看都不想看到她,更別說和她共事、或硬拉她住進同一個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