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潘在後台和郭力恆閒扯淡。
「該辦的事都辦了,已經沒什麼可忙的,她也還沒開始請假,每天照樣去醫院救別人的命。」
阿潘感慨地歎口氣,「我知道夏組琦這個人的時候,她是張人傑的女朋友;真正算認識她的時候,她要跟你結婚了。」他晃晃腦袋,「小郭,我問你個問題,你別在意喔。張人傑病了那麼久,她都沒有移情別戀,怎麼張人傑病好了,她反倒要嫁給你了?」
「她早就跟我同居,你忘啦?她跟張人傑早沒關係了,她不過是站在朋友和醫師的立場上,關心關心他而已。」他笑了笑,「你知道她辦公桌上放了哪句座右銘嗎?一有病人在,不遠遊,游必有方。」她對病人尚且如此犧牲奉獻,何況是對張人傑。」
「你不怕她跟張人傑還藕斷絲連?」
他再笑,「不怕,她這個人很懶,既然結了婚,她一定懶得離婚。」
郭力恆對阿潘說得瀟灑,面對夏組琦這兩天的陰霾臉色時,可就瀟灑不起來了。
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
不說就不說,反正他本來也睡不好覺。
「郭力恆,你醒了沒?醒了就來幫我做事。」
他的准丈母娘在房門外高喊,這下他連躺都躺不得了。
「來了。」他立刻出房門向呂珠雲報到,「媽。」
他已經多年沒媽可喊,托夏組琦的福,他又可以重溫媽媽的味道。
「你們兩個實在有夠懶啦,」呂珠雲一見他就掉頭往女兒房間走,他緊跟其後,「我要是不幫你們買這些東西來,你們新婚之夜就繼續用舊的是不是?」
他看著丈母娘買的全套床具用品,不敢頂撞。天知道這個房間他只進來過一次——挑不到衣服的那一次。
「還不趕快把新的拿出來?」她已動手卸著舊的枕套、床單和被罩,一邊喊著叫他跟著動,「再怎麼說結婚也是喜事,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她促狹地看著他,「雖然你早就知道小琦屁股上有顆痣,但是喜床還是要佈置佈置的。」
屁股上有痣?哪一邊?
他莞爾。他只知她胸懷大志,想博愛世人。
「我把這些丟洗衣機裡,你先把新的鋪上。」
「喔。」
呂珠雲接著又在屋裡拾掇一陣才離去。
望著丈母娘口中的喜床,他感慨萬千。結婚之後,他和夏組琦還是各睡各的吧?
這件事他們都沒有提出來討論過。到現在他還不太相信自己就要跟一個接吻三次的女人結婚。
他突然很想看看夏組琦,想在婚前再到醫院去一次,回味她在醫院裡的風采——他初見她時的那種風采。
他上醫院來了。掛過號之後便耐心地等在她的看診室外。
十三號燈亮起,他進了去。
「是你?」夏醫師嚇了一跳,這才看了眼桌上的病歷表,果然是郭力恆的。「你來看病?」她又打量了他一身上下,「看起來沒事呀?」
他以眼神提醒她,一旁的護士很多餘。
「Miss陳,請你出去一下,謝謝。」
護士認得他,日前剛得知他已成為夏醫師的准夫婿。她識趣地退下,心中十分羨慕夏醫師有個這麼浪漫的另一半,都快結婚了還裝病到醫院來會心上人。
「發生什麼事了?」沒有外人在場,她前兩天的氣又冒了上來,礙於所在之地叫作醫院,她不便提高音量。
「很久沒上醫院來了,很想念這裡的味道。」他說得浪漫,「我不是因為病了才來看醫生,是因為想念醫生才來看醫生的。」
原來這種話還滿中聽的。只不過她依然覺得頭有點暈,口有點幹,頸子有點酸,胸口有點悶,肚子有點脹,四肢有點麻木。
他從沒向她這樣表示過。不,他表示過一次,但他那次說的是夢話,所以她才沒被嚇跑。
「郭力恆,我——」
「你被我的話嚇到了?」
她困難地嚥了口唾沫,澀澀地說:「你先回去好不好?我會找時間跟你溝通。」
考慮片刻,他同意了。
「好,但是必須在我們結婚之前。」
「我答應你。」
對他而言,這已經是很有效的處方了。他滿意地走出看診室。
夏醫師在病患郭力恆的病歷上記錄的是:誤戴劣質耳環,耳垂發炎;聽進忠言,可望痊癒。
當天深夜返家,郭力恆發現夏組琦的房裡沒有亮燈,而他的房門是開著的,房裡的燈是亮著的。
她現在就要跟他溝通?在他房裡?
白天說,晚上就做,她還真有效率。
他踱回房裡,果然看見她正襟危坐在他的床沿。
「還沒睡啊?」他還是這一句。
「嗯,我等著問你一個問題,問完就走。」
「什麼問題?」他在她身邊坐下。
「我想問你我想問你——」
他看見她的唇在抖,手也在抖。
「你是不是穿得不夠暖?我去替你拿件外套來。」
他要起身,她拉住他。本想對他說,不必麻煩了。沒想到他還沒站穩,竟被她拉倒下來,把她壓倒在床上。
他本可以迅速起身,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是他不知自己怎麼了,竟沒有那麼做。
他無意冒犯她,但她聞起來是如此清香,她看著他的眼神是那般——
他的唇靠向她了。她應該會及時阻止他的,就靠她了,不然他是停不下來了。
本想推開他的雙手,臨時改變了主意,自作主張地圈住他的頸項,她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渴望親近他。
甜蜜的可怕,可怕的甜蜜。也許等一下她就後悔了,可這一刻,她不願推開他。
他開始品嚐她的櫻唇、她的面頰、她的頸、她的肩、她的——
她緊閉雙眼,深深陶醉的身體輕輕地扭動起來,彷彿不明白摩擦生熱的原理,又似乎急著靠摩擦生熱。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蠕動都在考驗著他的意志力嗎?
他想用力定住她,無聲地請求她停止對他的折磨,她卻好像感覺不出他的痛苦,全身細胞都在吶喊著要他。
「夏組琦——」他低吟著痛苦,思索著要不要叫她喊停。
他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不管她有沒有過經驗,他都不要她在事後後悔。
而她,輕咬著下唇,用心感受他在她身上印下的每一記溫柔、每一抹憐愛。
他在佔她便宜。他突然變得理智,現在並不需要演戲給誰看,他可以找任何一個女人上床,除了她。他一定是因為太久沒碰女人了,才會變得如此飢渴。
狠狠親了下她的前額,他奮力跳出暴風圈,重歎一聲。
「對不起,我一定是誤會了你的意思,剛才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等等,」一瞬的驚愕之後,她急急喊住他離去的腳步,「你怎麼這樣說走就走了呢?」
「你要我怎樣?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他回頭,一臉挫敗。
「道歉?我看你是不滿意我的表現吧?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技不如人?我——我的表現有那麼糟嗎?你為什麼受不了我?我哪個反應不如雪莉了?」她豁出去了,該說什麼就說什麼。生氣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雪莉?」他愕於她的說法,愕於她氣惱的樣子,「跟雪莉有什麼關係?我是跟她上過床,可是我剛才停下來是因為不想乘虛而入,我不認為自己有權假戲真作,我沒有挑剔你的意思,」他停了停,「事實上,你的表現很棒。」一說起這個,他立時又血脈奔騰。
她一點也不因為他的讚美而雀躍。激情被阻斷的惱火還留在她的胸口,更可惡的是,他親口承認跟雪莉上了床——她此刻身下的床。
「郭力恆,你不覺得自己對我有義務?」
她想傳達的訊息是:他不該背叛她,雖然還沒結婚。
他收到的訊息是:他該對她履行夫妻同居的義務,雖然還沒結婚。
「你這樣子都是我害的,我剛才太衝動了,容我再說一句對不起,」他緩點了下頭,「對不起。」
氣死人了,跳下床,她繞過他,衝出房間,找出媽媽買來的捲筒衛生紙,一卷一卷對著他砸。
他邊躲邊問:「你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豈止說錯?你還做錯,錯得可恨,」她扔,他躲,「你竟敢跟雪莉上床!」
他不躲了,因為她已扔畢所有的炸彈。
對視一陣,她跑回自己的房間。
雪莉果真是他的剋星,郭力恆無奈地想著。跟她上床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組琦應該也早就知道了,別說她根本不該生氣,現在才生氣,反應也太慢了吧!
「唉,後天就是你大喜之日,怎麼還一臉頹廢啊?」
雪莉又在後台與他攀談。
「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在婚前暴斃。」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頸上的金項鏈,考慮著是不是要換條重一點的。
雪莉大抵猜出他在煩什麼了。事實上,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惡作劇帶來何種程度的災情。
「跟老婆吵架啦?」她問得體貼,於是他沒再趕她走。
「別這樣啦,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床頭吵,床尾和』的道理你不懂嗎?」她又對著他眨眨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