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怎麼會跟他說這個?笑話,她都還沒長大,怎麼想到要嫁人?而且更嚇人的是,她想嫁的那個人還是他!
哥哥和妹妹怎麼可以結連理?
嚇人,這太違背倫理!
「江哥哥,我沒發燒,我是認真的!」殷無邪語調堅定,用力拍掉他的手掌,大聲道:「你又不是我親哥哥,我本來就可以當你妻子的!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娶我?」
要她一個姑娘家說出這些話實在很羞人,可是……若不說的話,江哥哥以後很有可能去娶別的女子。
她真的很喜歡他,從好久好久前就喜歡了。
從他抱著她睡覺開始,而且他總是陪著她玩,還會哄她別哭。
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他、離開飛鴻莊,更不願把他讓給別的女子!
那樣,她會難受到吐血的。
「什麼?!要我娶妳?」呆住,江隨心很意外她有這種想法。
突然,太突然了!
妹子要變成妻子,那怎麼行?
不錯,他寵她、哄她,但那是因為他向來都把她當妹妹,真要娶她做妻子,他……辦不到啊!
「江哥哥,難道你不喜歡無邪,不想無邪當你的妻子嗎?」大大的眼睛裡淚光盈盈,她努力克制住掉淚的衝動,顫聲詢問。
難道……難道安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他們對她好、寵她、護她,都只是因為可憐她?
不,她不要,她要的是別人發自內心的喜歡她!
「不不,無邪,我當然是喜歡妳的,但是我一直把妳當妹妹看,從沒想過要娶妳為妻。」看她雙眼盈滿淚光,江隨心也慌了。
「我不管!江哥哥,我一定要嫁給你!如果你不肯,我就……我就……」她就怎麼樣?殷無邪的心底忽然一片迷茫。
是啊,如果江哥哥不肯娶她,她又能怎麼辦?
飛鴻莊,她還能住下去嗎?
「無邪,妳不要急啦!別說我沒動過成親的念頭,就說說妳吧!妳年紀還小,說這些也實在過早了。」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江隨心連忙改用拖字訣。
「意思是,還是有可能娶我嗎?」希望重燃,殷無邪眼帶希冀的問他。
她小嗎?可她明明已經十六歲,都可以嫁人了。
江哥哥這麼說,難道也是在可憐她、安慰她嗎?
懷疑與不安的種子,慢慢在殷無邪心底生根、發芽。
就算江隨心再怎麼哄勸她,這一晚,她仍是沒有睡好。
窗外明月,漸被流雲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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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聽了殷無邪的那番話,接下來幾天,江隨心的心情整個低落下來,臉上的笑容少了很多,做什麼事都沒勁。
唉!那丫頭到底在想什麼呢?
才十六歲而已,不用擔心嫁不出去吧!
咬著根青草,他坐在老松樹的枝椏上,百無聊賴。
這老樹椏上枝葉濃密,足以遮住他大半身形,是他小時候最愛待的地方。
記得那時候,他老愛爬上樹躲無邪呢!
「師兄?師兄你在哪裡?」樹下,清柔的聲音由遠而近。
「師妹,找我有事嗎?」從樹上一躍而下,江隨心客氣的詢問。
安綠音幽幽望著他,低聲道:「也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我明天就要離開飛鴻莊回家了。」
「啊,是嗎?師妹為何不多住幾天呢?」
「關於這個……」她一副難以啟口的頓了頓,改口道:「師兄,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知你可否幫我一個忙?」她期盼的望著他。
「嗯……什麼忙?」被她這麼一望,江隨心忽然感覺有些發寒,生怕她提出什麼令人為難的要求。
「師兄不用緊張。」她輕輕一笑,「我拜在天池門下時日尚淺,天湖劍法總是沒練熟,小師妹想請師兄今日指點我一二。」
天湖劍法是天池怪叟所創,高深無比,安綠音只在天池習藝三年,自然不可能完全掌握個中訣竅。
「這只是小事一樁,師妹妳太客氣了。」一聽是這個要求,江隨心馬上點頭答應。
「嗯,那就謝謝師兄了。」展眉一笑,安綠音麗顏如花。
可沒等笑意收盡,她就忽然拔出腰側長劍,向他刺去。
劍鋒森冷,在日光下顯得鋒利無比。
劍勢迅疾,半點也看不出來是女子所施展。
「好!」江隨心讚了聲,卻是輕鬆一個側身,左掌一揮,便將劍招格擋了回去,然後身形一展,隨著安綠音的劍勢縱躍起來。
「師妹,妳劍招雖已不錯,劍意卻還沒到。天湖劍法講究的是劍隨心動、揮灑間如水銀洩地,師妹可還要多加練習。」一邊笑語一邊閃避,江隨心在雪亮劍網裡遊走自如。
九年天池山學藝,江隨心果然沒有白費。
就算他平日嘻笑隨和,就算他在人前毫不賣弄,可是苦練得來的高深武功又怎會是假的,便在這一刻盡展無遺。
落葉飄飄,是被安綠音的劍氣卷揚、是被江隨心輕捷挪動的腳步激起,兩個年輕男女,便在午後的庭院中相互較技。
落葉如蝶舞翩翩,兩個年輕人也如迎風起舞一般,沒有半點遲滯,你來我往間已交手不下百招。
同是天池門下,江隨心和安綠音對彼此的武功招數實在很熟悉,於是一舉手一投足,都如配合好一般。
衣袂翩飛中,還不時相視一笑。
樹叢後,一雙大眼怔怔瞧著前方。
殷無邪忽然覺得那是個自己怎麼也無法踏入的世界。
她不會武功、不會使劍,幾乎什麼都不會!
她不能如安姑娘一般,與江哥哥執劍共舞,以後更不可能伴隨江哥哥遊走江湖、執俠仗義。
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嫁給江哥哥嗎?
武功高強、聰明英俊的他,合該是要配個出色女子的。
而她沒有絕美的容貌、沒有溫雅的性情,更沒有顯赫的家世,根本就比不過安姑娘!
明亮的大眼逐漸失去光彩,靜靜轉身,她離開了那一地落葉的庭院。
劍聲霍霍,兀自在身後傳來。
一聲又一聲,剜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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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夜晚,飛鴻莊裡起了陣騷動。
「什麼?!無邪不見了?」江方毅拍案而起,臉上既是震驚又是焦急。
「是,夫君。她留了封書信,讓我們不要掛念。」唐秋凌皺眉瞧著丫鬟拿來的信箋,凝神細看。
「到底是怎麼回事?」江方毅又急又怒,斷喝道:「所有人都跟我出去找!」
無邪一個小姑娘,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獨自流落在外,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江方毅越想越著急,只待人手備齊,就要動身出莊尋找。
「慢著!」唐秋凌忽然抬起頭,對他微笑道:「夫君,你別忙了,讓隨心去找就行了。」
「隨心?無邪離莊和他有關?」江方毅擰眉發問。
「不,不是的。夫君,隨心這孩子與無邪自小親近,讓他去找無邪,勸她回來再適合不過。」唐秋凌笑笑,軟語勸說。
「不見得!」哼了聲,江方毅對兒子一向不怎麼放心。
搖搖頭,她笑道:「夫君呵,讓這兩個孩子出莊一回,未必不是件好事呢!」
有時候相處太久,反而會把對方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忽略了彼此是自己情感的寄托。
多些波折、多些尋覓,會讓他們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而且……無邪離莊,與兒子必定有關。
已是過來人的唐秋凌,隱隱明白殷無邪為何要離莊。
「唔,也好。」江方毅想了想,終於決定聽從,畢竟在情感方面,妻子一向比他細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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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莊外的天地這麼大,原來莊外的人家這麼多呵!
抱著小色走了大半天,毅然離開飛鴻莊的殷無邪終於下山,進入一個小鎮。
天上星月已經亮起,家家戶戶的燈火也陸續點燃,可惜仍然照不亮長長黑黑的石板街道。
她該到哪裡去?
又該到哪裡吃飯?
打從入莊便再沒踏出飛鴻莊的殷無邪一個頭兩個大,肚子餓得咕咕叫,兩隻腳丫子也酸疼得厲害。
「喵喵……」小色好像比她還要餓,瞪著兩隻綠眼珠,向她抗議。
親愛的主人,妳帶我出來就要負責我的肚子啊!
「乖乖小色別吵嘛,我也很餓呢!」她歎口氣,深切想念起飛鴻莊裡胖胖的劉大廚來,他烹煮的松鼠魚可是天下一絕呢!
可惜……她已經決定離開飛鴻莊了。
她瞧著大街旁的蔥油燒餅攤,她猛吞了口口水。
好餓、好餓、好餓!
可是她身上沒有半文錢……
這幾天她腦子發昏,想的只有快快離開飛鴻莊,連出門該帶銀子這樣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怎麼辦?她快餓死了啦!
「大叔,我……我可不可以吃個餅?」實在抗拒不了蔥油餅的濃香,她挪步到了攤子前,對著賣餅的小販怯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