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望向向采蘋,只覺得全身血液突然間凝住似的……
渾然不知惡運當頭的向采蘋仍拚命往前跑著,她要去找警察幫忙。尤其在聽到凱說要保護她之後,她知道自己非做不可!
回程路上向采蘋一直努力說服馬丁,希望他們載她到警局一趟,只是她這提議沒人要聽,馬丁他們還是將車開回藏匿處。
不能全怪她行事過於天真莽撞,她只是無法可想,才會勉力一拚。她以為只要自己跑得夠遠,馬丁他們就會像先前送她到醫院一樣,再一次把她載去警局。
誰知道,殺手已經尾隨在後!
平凡無奇的深藍色福特車裡,殺手一手扶住方向盤,另一手從旁邊座位摸來手槍,他打算靠近女人時便將車停下,迅速瞄準開槍,然後走人。他對自己的槍法有自信,這麼點距離,他絕對能順利完成任務。
車停、開窗、瞄準,動作流暢得一氣呵成,但就在手指欲按下扳機那一刻,左前方突然射來一支輕薄飛刀。不愧是職業殺手,殺手空出一手擋刀,但同一時間,子彈仍從滅音管裡射出──
「采蘋!」聿凱在射刀的同時,也用力朝向采蘋奔去。
向采蘋回頭,突然被一雙鐵臂牢牢拽緊。聿凱抱著她兩人跌滾在路上轉了一大圈,被護在懷抱裡的向采蘋,震得腦袋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事?
遠處傳來男人的叫嚷聲,勉強聽出「不許動」、「手舉高張開」的語句,向采蘋不解地看著仍壓在她身上的聿凱,只見他俊臉突然變得好蒼白,然後她感覺自己肩膀上一陣濕。轉頭,赫然發現流滿了血。
「你中槍了!」她瞪大眼。
汩汩紅血浸濕聿凱身上的西裝,朝向采蘋身上流淌而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臉,心裡皺縮成一團。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怎麼會受傷了呢?」向采蘋攙著讓聿凱坐起。她小手顫抖,失去控制地放聲大喊。「快來人吶!凱他受傷了!」
「別緊張,我沒事。」聿凱心疼地摸摸她臉頰,又瞧瞧她身上衣物。他唯一只擔心她會受傷,不過瞧她樣子應該沒事,她沒事就好……
向采蘋拚命搖頭。好多血,好多血,怎麼會一直流個不停呢?
「我就擔心妳會受傷,還好來得及。」他的大手輕撫過她淚濕的臉頰。
「不要、不要啊……」她徒勞無功地想用自己的手止住傷口的血,卻無措地看它越流越多。「怎麼會這樣……我就是不想見到你受傷才叫你不要靠近我,你為什麼偏不聽……」
迷濛淚眼望見他逐漸變得渙散的雙眼,向采蘋突然醒悟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猛地一抹眼淚,急忙起身。「你要撐住,凱!你一定要撐住,我馬上找人來救你!」
說完後她急急忙轉過頭,往亂成一片的街上大聲喊:「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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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釋一行人才剛到紐約機場,伊織信二麾下情報員一來接機,便給了他們倆一個大驚嚇。
「西堂主中槍了。」
「怎麼會搞成這樣?!」帝釋表情一愕。「那他現在人呢?」
「已經送到醫院去了,人現在還在手術室,狀況還不清楚。」
帝釋與伊織信二一進醫院,高大俊美的他們立刻引來許多人注目。只消一問,雙眼冒出愛心的護士小姐立劇將他們帶到手術室前。
「我名叫珊妮,有問題儘管來找我,你們知道在哪兒可以遇上我的。」
金髮俏護士朝他們倆一拋媚眼,扭腰擺臀依依不捨地離開。一待她走,帝釋立刻卸下臉上笑容,翻白眼搖了搖頭。
放眼望去手術室一共有十間,只有其中一間前面坐了最多人。帝釋瞇眼一瞧,發現了向采蘋蹤影。她正雙手合十,嘴裡不知喃喃有聲地念著什麼。
「向采蘋?」帝釋走到她身邊。
她壓根兒沒注意到身邊有人,還是她身後的瑪麗管家輕碰她手臂,向采蘋才猛地發現。
「借一步說話。」帝釋指指無人一角,隨即邁步離開。
向采蘋憂心地看了手術室一眼,這才半狐疑地舉步跟進。
「請問你是?」
「我是帝釋,凱他應該有跟妳提過我了吧。」
他就是──向采蘋眨眨眼,無法相信眼前這名看來還比凱他年輕的男子,就是凱先前提的,蟠龍會的頭兒「帝釋天」。
她心裡浮現的每一個念頭帝釋全都「聽」了一清二楚。「謝謝妳的稱讚,不過我只比凱他年輕了三個月。」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向采蘋倏地一驚。
「我們這群人都有些特殊的天分,可以感覺到一些其他人感覺不到的事。」這說法雖籠統,但他可不想那麼早就自掀底牌,讓她知道他有「心」之力,他還打算好好探究她內心呢。
「請問──你找我什麼事?」
「我聽凱說妳很不能接受凱的『身份』?」他直接挑明。
才沒這回事!向采蘋搖頭。
剛開始聽到,她當然大感驚訝。可是當她靜下心來思考之後,她突然覺得,黑道與白道這兩種分別又能證明什麼呢?像她伯父,表面上裝得好像很關心她,可是背地裡卻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她覺得這比聿凱的黑道身份來得更難接受。
還有聿凱也跟她保證過,蟠龍會不是一般黑道組織,是從來不靠不法事情營生的。向采蘋相信他。
「我這一陣子不理他,是因為不想讓他太靠近我,我不想害他受傷,可是這種話他聽了,他鐵定會更想保護我,然後我就會害死他,就像現在一樣。」
向采蘋捂著臉哭了起來。殺手那一槍射得極準,如果打到她,那她現在大概已經腦部中彈身亡了。不知是幸或不幸,子彈射進了比她高上許多的聿凱,結果中彈點卻落在極靠近心臟的地方,醫生說情況很危險。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那時就會乖乖跟著馬丁他們進房子,不會賭氣亂衝。但就像俗話說的「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再後悔還有什麼用呢!
「妳想保護他。」不單是向采蘋臉上的反應,還有她內心裡的真心話,帝釋全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向采蘋淒慘一笑。「我是想保護他……可是好像只是把他害得更慘。」
帝釋沈默。若認真要追究過錯,他好像也得負起一點責任。
靜默在他們之間維持了幾秒鐘,像是終於儲足勇氣似的,向采蘋突然說:「我現在心裡倒是有另外一個主意,我打算回台灣去,直接面對我伯父。我想只有把我伯父送進牢裡,接受法律的制裁,問題才會消失。」
沒錯。帝釋點頭。
「所以我需要你們幫我搜集證據。」
「這不難。」帝釋手一指他身邊。「跟妳介紹一下,他就是我們蟠龍的情報頭子,伊織信二。」
「那些東西我們都有。」伊織信二朝她點點頭。「就看妳何時需要。」
「好。」向采蘋深吸一口氣。「還有一件事,我需要護照,還有機票。」
「什麼時候要?」
向采蘋看向手術室。她正擔心仍在進行手術的聿凱的傷勢,不知道等他安全之後再出發會不會太晚?伯父他會不會一發現殺手失手,又馬上找了個人來殺她?
「他不會有事的。」聽見了她心底的擔憂,帝釋掛保證。「我身旁這個傢伙,除了搜集情報的功力一把罩之外,他身上有一個天賦叫做『療愈』,只要有他在,阿凱絕對不會死掉。」
有這種事?!向采蘋轉頭看向一臉淡然的伊織信二。
「我知道這種話很難讓人相信,沒關係,我們現在去找康吧。」帝釋挑眉一笑。「然後妳就會知道,我說的全是真的。」
尾聲
經過六個小時精密的手術,聿凱被轉進加護病房觀察二十四小時後,再被轉進一般病房等待恢復。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向采蘋已經回到台灣,在蟠龍東堂「持國天」潘瑟的保護下,向警方提出證據,當場逮捕了她伯父向竣。
聿凱甦醒當天,向采蘋正在法院證人席裡,向在場法官、檢察官與律師記者們詳述她在美國發生的事情。
「采蘋呢?」這是聿凱醒來說的第一句話。看看左右沒發現她,他直覺地就問。
瞧他憂心忡忡的表情,帝釋竊竊一笑,想出了個捉弄他的點子。「我告訴你實話,你不要太傷心,她走了。」
一旁伊織信二一聽帝釋的回答,淡漠的臉上難得出現反應。帝釋他在搞什麼鬼!
「走了是什麼意思?」聿凱倏地從病床上起身。
「就是走啦!你中槍被送醫院當天,她就要求我弄護照跟機票給她。」帝釋聳聳肩,表情一派無辜。「見她那麼堅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挽留她,結果她一拿到護照機票,就『咻』地回台灣去了。我看她那表情,大概是真的很討厭我們黑道。」
「你怎麼可以讓她回去?萬一她伯父──」聿凱只聽到「她回台灣」這四個字,好似沒有聽見帝釋額外「加料」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