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遣退開一步。「那當然。大將先生--」
「不是大『江』。」虎大將皺眉,打斷達遣。「那日,不是跟你說過的了。本人的名字要發果醬的『醬』音--虎大『醬』,不是虎大『江』,如果你要叫我虎大『江』,就得多加一個『軍』字,叫我『虎大將軍』!」
「當然、當然。」達遣舉起雙手,笑看眼前這對夫妻,說:「本人豈敢對大將軍夫人,有不妥的遐想。」
「哈哈哈……」虎大將朗笑起來,聲音有些大。「好樣的,達遣老弟--我就知道你是個紳士。那日,匆匆一聚,沒機會跟你多聊,今天--」
「達遣先生說是要來找飛雲,」格麗截斷丈夫有完沒完的囉唆。「乾脆一起喝個下午茶吧。」
「好啊、好啊,我叫飛雲……」虎大將一轉頭,果然看見後飛雲還站在陽台。
「飛雲,下來!」
Tiger老師的聲音傳上來前,她已看見達遣。後飛雲不明白達遣為何來,她以為他們已經說清楚了……
「飛雲,快下--」
後飛雲沒聽進再次傳上來的呼喊,赤著腳,急切地下樓,無視旁人,走到達遣面前。「你為什麼還來?」嗓音很輕,一綹長髮絲被風吹得斜掠她的臉龐。
達遣看著她身上的男性浴袍,凝起眉來。「那日,妳不是說妳住在風車塔一樓--」
「寶貝……」格麗出聲打斷達遣的嗓音,對丈夫說:「你先和達遣先生把車上的東西,還有你這口木箱搬進屋,好嗎?」她推著丈夫高大的身軀往達遣和後飛雲之間擋。
「喔、喔,我知道了……」虎大降連聲應道,手臂搭上達遣,說:「幫個忙吧,達遣老弟。」
格麗拉著後飛雲,回身,往階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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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從雙層樓房的屋頂花園進入屋裡。
格麗帶後飛雲到主臥房,拿了一件自己的洋裝給她。「換上吧。」猜想那浴袍底下的嬌軀肯定是一絲不掛,格麗又進衣物間,取出未拆封的禮盒,交給後飛雲。「這是妳Tiger老師前幾天才送我的『神秘禮物」--那不良中年能送什麼神秘禮物,我不用拆都知道,妳將就穿一下吧。」她把後飛雲推進梳妝室。
百葉雙折門啪地關上,後飛雲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大理石鏡台前,手上拿著衣物。剛剛格麗師母似乎跟她說了什麼,她慢慢回神,開始動手脫下浴袍。她看見鏡子裡的女人,脖子邊,乳房上佈滿淡紅的痕跡,像花瓣,一片一片,好美。以前從沒有過的,後飛雲摸著自己雪白的胸,拿起男人的浴袍,輕輕掩鼻,瞇起眼睛。她的氣息已經融混了皇廉兮的,和諧地融混了,再也分不清……這麼一想,她突然像高潮來臨一樣,臉龐透紅,身子一顫,坐落鏡台椅上,嬌喘不已。
「好了沒?飛雲,」格麗的嗓音傳來。「涼鞋放在門外。」
後飛雲張眸,倏地起身,倉皇地換上衣服,將沾在腳底的草屑、細沙沖乾淨,踏出梳妝室,穿上門外的時髦涼鞋。
「妳怎麼沒有把頭髮整理一下?」格麗說,眼神瞟著她胸前的吻痕。真糟糕,她沒有「古板」的衣物可以借人。她拉著後飛雲往床尾沙發落坐。「妳跟那位達遣先生是什麼關係?」
後飛雲對上格麗的眼睛,道:「他只是我家鄰居……」莫名地使用起限定辭。
格麗挑起一道彎彎的細眉。「哦--鄰家的大哥哥--我瞭解,你們一定是青梅竹馬,長大還論及婚嫁,嗯?」
被格麗說中了。後飛雲低垂臉龐,神思縹緲,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沒有要嫁給達遣……」
格麗瞇細美眸,瞅了後飛雲好半晌,拉著她起身,一起走進梳妝室。
「我看妳這一頭長髮盤起來好了。」格麗壓著後飛雲落坐鏡台椅。
後飛雲心不在焉,像個娃娃,任格麗擺佈。
格麗把她的長髮盤成法式扭卷,隨手拿了玻璃瓶中、含苞待放的新鮮紅薔薇簪上,說:「嗯,好看。雖然妳好像比較適合白薔薇……嗯……沒關係,就這樣吧。」她拉著後飛雲離開主臥房。
樓下的男主人已經備好下午茶,放在客廳角窗前的八人座圓桌上。達遣靠窗坐,神思沈凝地喝著茶。
「達遣老弟,虧我剛剛說你是個紳士--」虎大將端出最後一盤烤餅拼盤點心,放上桌。「女士還沒來,你怎麼先喝起茶了?」
「抱歉。」達遣放下茶杯,取口布,擦擦嘴。
虎大將拉開安樂椅,坐在達遣斜對面一點鐘方位。沒等多久,格麗和後飛雲下樓了。虎大將站起來服務妻子入座,達遣沒反應,後飛雲被格麗推坐在面窗的位置,與達遣隔了一張椅子。
「達遣老弟,虧我覺得你是個紳士。連幫女士拉椅子都不會……」虎大將咕咕噥噥地說,重新落坐。
達遣沒回應,沈定的目光集在後飛雲身上,對著她那斑紅的頸側,皺起眉來。「飛雲--」他叫她,等待她的視線。
後飛雲轉動纖頸,面向他。
達遣眉心更加深折。「我以為妳隔天會和理帆、尹帆回加汀島……」那日,他有工作在身,不得不先離開,以為她第二天會和兩位兄長返家,結果她沒回去,在這兒滯留的日數,跟他出外遠行工作的時間一樣長。他回加汀島,才知道她不在。「妳還住在風車塔一樓嗎?」
「這個……我來說好了--」虎大將插言。
「達遣先生問的是飛雲,又不是你。」格麗拿了塊烤餅送向丈夫雙唇,要他閉嘴。「飛雲,妳自己回答吧。」
後飛雲看著窗外。「我想住在二樓,以後都住在二樓。」紅唇微揚,她像在自言自語般,笑著。
達遣攢死的眉心,放不開。「妳不回加汀島嗎?」他語氣沈冷。「我今天是來帶妳走的。」
後飛雲一震,轉頭看著達遣,像是這一秒才注意到他坐在這兒一樣,美眸圓瞠。「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
「是不能跟我,還是不能回去?」達遣問得隱含尖銳。
後飛雲沒聽出他的尖銳,實在地答:「被我撞毀的酒館還沒重建完成--」
「妳就是要等那酒館重建完成,才離開是嗎?」達遣再次打斷她,質問。
「那可能要好一段時間喔……」虎大將難忍沈默地開口道:「以皇廉兮那難搞的個性,酒館要重建成原狀,估計要花半年以上時間。飛雲這不要待很久了,我看乾脆定居--」
「寶貝,安靜。」格麗撕了一塊麵包,塞進丈夫嘴裡。
達遣盯著後飛雲。「妳要在這兒待這麼久?」
後飛雲點點頭。她不知道時間多長,她只想在這裡。
達遣的不悅溢於言表。「妳請理帆、尹帆把戒指帶還給我,是什麼意思?」她從來沒戴過訂婚戒,但總是收著,到底是重視過這一段情緣,可那日起……或者更早些,她已讓人意想不到地變了。
「那艘帆船,我要全部擁有。」後飛雲說著,神情浮現難得的堅定。「我用訂婚戒指換回你那一半。」
達遣表情凜然,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起拳來。「妳在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後飛雲反駁,看著達遣的眼睛。「我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能改變。我要把船賠給廉兮--」
「我不允許。」達遣沈聲打斷後飛雲。「那艘船已經泊進港口了是嗎,我今天就要把它駛回加汀島--它真正該停靠的地方!」他瞪住她。
後飛雲神情凝住,說不出話來。
「那你就把它駛回去吧。」皇廉兮的聲音傳了進來。
格麗和虎大將暫停觀賞眼前的戲,望向門口。
皇廉兮關上門,慢悠悠地走過來,落坐後飛雲與達遣之間的空椅,逕自倒了杯茶,揀了點心吃。
「菜園灣十三號碼頭。」皇廉兮看著達遣。「隨時可以開走。」
「廉兮……」後飛雲拉著皇廉兮手臂,急言:「那是我要賠--」
「妳已經賠給我了,」皇廉兮回首凝視她,眸光深邃,閃著藍紫光澤。「現在由我處理,妳別說話。」長指輕觸她的紅唇。
達遣皺眉,盯著皇廉兮那碰觸後飛雲紅唇的指。這種舉動太逾越了!「皇先生莫非不清楚飛雲是我的未婚妻?」
「我知道--」皇廉兮目光轉回,瞇細狹長的黑眸。「你和飛雲只是『未婚』關係,不是嗎?」平淡的聲調居然長滿了刺。
達遣猛地站起,一會兒,又坐下。「皇先生,你不是個紳士。」他的嗓音很用力,在發抖。
皇廉兮悠然閒適地喝了一口茶。「你很早之前就看透我是什麼樣的人了,不是嗎?」
達遣長髮掩面,眼神深沈。「沒錯。」他撥開長髮,瞪著皇廉兮,重提自己多年前在一場國際攝影研討會上,對皇廉兮的評論。「你的攝影表達過於精準,缺乏對事物的溫情關懷,你根本是個冷酷的匠師!無法將真正的幸福傳遞至人們心底深處!你是沒有靈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