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稀罕,不說話更好,她樂得輕鬆。
整整半個小時,他們一句話都不說,只聽著雙方家長客套的交談。
「浩式,」突然,永川龜看著他,「我看你跟川村小姐到庭院去走走吧!免得她悶壞了。」
「是啊!我們這些『老人家』的談話,你們年輕人是不會感興趣的。」永川壽夫附和著。
「不,不會……」開什麼玩笑!她才不想跟他獨處。「我一點都不覺得悶,我……」
「這樣吧!」此時,浩式開口打斷了她,深沉地一笑,「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川村小姐留下來多聊一會兒。」
聞言,初實一震,驚疑地望著他。他說什麼?他想跟她單獨聊聊?
聽浩式這麼說,永川龜相當高興,打心底認為先前排斥相親的浩式,應該是挺中意川村家的小姐的。
「也好,」說著,他笑睇著良美,「不知道川村社長覺得如何?」
見對方意欲與初實進一步認識瞭解,良美高興都來不及,哪有什麼異議。「我覺得很好,是該讓他們年輕人聊聊。」
「媽……」見母親一副恨不得立刻將她跟對方「送做堆」的樣子,初實一臉懊惱。
「時間還早,你就跟永川少爺多聊一會兒吧!」說完,她難掩喜色地看著浩式,「稍晚請永川少爺送小女回家,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當然不麻煩,那是應該的。」不等浩式回答,永川龜已急著代他答應。
「媽,我……」初實焦急地拉住良美的袖子。
「川村小姐是害羞吧!」時子莞爾一笑。
「小女她生性害羞內向,也從來沒有跟異性相處交往的經驗,所以有點不知所措。」良美說。
「川村小姐,我們家浩式是個紳士,他不會欺負你的。」時子開玩笑地說。
「哈哈哈……」永川龜情緒十分高亢,「要是浩式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會打他屁股的。」
八十四歲的永川龜都這麼說了,初實實在難以回絕。雖然她根本不想跟浩式獨處,更不曉得他提出這樣的要求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她想……他總不可能把她吃了吧?
待送走幾位長輩,她再頭也不回地離開也不算太遲。這麼一想,她焦慮的神情慢慢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看你能怎樣」的不信邪表情。
有了共識,永川龜帶著永川壽夫、時子及良美先行離開,留下了彼此敵視對方的兩人——
第三章
長輩們離開不到一分鐘,初實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他一臉興味,似笑非笑地睇著她,那眼神、那表情,都教她心慌。
她好想立刻拔腿就跑,但長輩們可能都還沒離開料亭,要是她現在衝出去,恐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頭一撇,盡可能不去在意他的目光。但,即使不看他、不想在意他的存在,她卻還是感覺到他那灼熱、銳利,甚至是「不懷好意」的目光。
他究竟想怎樣?在飛機上把她當蟲看,又被她狠狠潑了一杯水的他,為什麼要跟她單獨相處?他想報復她嗎?他打算怎麼報復她?也拿水潑她?噢,不!如果他真那麼做,那他實在太差勁了。
不知不覺地又過了一會兒,她看看手錶,竟發現也不過才過了三分鐘。
老天!時間怎麼那麼難熬?他又為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終於,她捺不住性子地瞪著他——
「永川先生,你到底想怎樣?」經過「漫長」的三分鐘的沉默,她總算開了口。
浩式目光深沉地睇著她,撇唇笑問:「你認為我想怎樣?」
他感覺到她的不安、她的惶惑,他知道她正在猜測著他此時的心思。
怎樣?她怕遭他報復嗎?在她潑他水時,為什麼就沒想到「山水有相逢,冤家本路窄」呢?
「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多聊聊吧?」她猶如一隻警戒的小刺帽般。
「難道我們沒什麼好聊?」他勾唇—笑。
「難道我們有什麼好說?」她挑挑眉。
「敘舊,你覺得如何?」他別有意指地問道。
她一怔,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是的,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交鋒,在三天前,在那超越雲端的高空上,他們已經過了招。
「我真的沒想到你是我的相親對像……」她說,「要是知道,我不會來。」
「相親前,你不看看對方的基本資料?」
「這是我第一次相親。」她說。
他微怔,「第一次?這倒是教我挺意外的。」
她的表情不像在說謊,但這真的是她第一次相親?經營婚友社且一心想將女兒嫁進豪門的母親,竟然從未替企圖攀龍附鳳的女兒安排過相親?
她母親一直在精挑細選嗎?因為職業的關係,川村良美有非常多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或是青年企業家的資料,她到現在才安排女兒相親,是因為他是她萬中選一的人選嗎?
難怪,難怪她要將女兒的資料送到他家。
聽出他話中的嘲諷意味,初實感到很不是滋味。但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在他心裡,她還是那個為了認識有錢少爺,而故意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拜金女郎。
「我不需要忍受你的嘲諷。」她抓著包包,準備起身,「我們的對話就到此結束吧!」
「你跟令堂真是積極。」他冷不防地吐出一句。
這句話讓急欲離開的初實一怔,狐疑地望著他。
他抬起那冷冷的眸子睇著她,「當我看見資料照片上的人竟然是你,而你又是婚友社社長之女時,我真的很吃驚……」
「什……」她一震。
他是說……在他來這裡之前,早已知道相親的對象是她?
「是的。」他讀出她眼中的驚疑,「我知道相親對象是你。」
她眉頭一擰,「所以說,你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來羞辱我?」
「羞辱?」他蹙眉一笑。
不,他從不打算羞辱她,他只是想看看她臉上驚愕的表情。
「難道不是?」她秀眉橫陳,「在飛機上,你是怎麼羞辱我的?」
「我羞辱你?」他眉頭一叫。
要不是她做出那種事,他會教訓她嗎?她不檢討自己,反倒來指責他的不是?
「我說話是不留情面,但絕不是羞辱。」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我不是故意坐在你腿上的!」
「是嗎?」他哼地一笑,「我可不記得當時有亂流。」
「我的腳踝受傷,才會……」
「你認為我會相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知道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那麼你是哪種人?」
「我不需要讓你知道。」她冷冷地道:「你不配瞭解我是怎樣的人。」
聽見她這句話,浩式不知怎地覺得刺耳、不舒服。
不配瞭解她?那麼什麼樣的人才配瞭解她呢?如果他不配?她今天又怎麼會在這裡?她母親又怎麼會將她的資料送進永川家?
他眉心一擰,冷冷哼笑。「令堂可不那麼認為。」
「什……」
「你以為令堂為什麼將你的資料送進永川家?」他用辭犀利而毫不留情,「在她心裡,我可是張鑲鑽的長期飯票。」
她心頭一震,覺得既羞愧又心虛。是的,她母親確實是因為這麼想,而積極安排她與他見面,但那是她母親的意思,不是她的。
「我並不喜歡你這種人。」她直視著他。
迎上她的目光,他一怔。
不喜歡他這種人?是的,在她說這句話時,他可以從她的眼神之中發現,她說的是肺腑之言,但她這句話指的是她不喜歡他這種出身名門望族的少爺,還是單純的指……不喜歡他?
不知為何,他心裡介意起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霍地起身,「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先告辭了。」說罷,她扭頭就想走。
見她要走,浩式反射動作似的站起,一個箭步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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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他伸手抓住了她。
她一震,轉身甩開了他的手,像只防備的、潑辣的小貓。
「我還沒說完。」
嚴格說起來,他跟她已經沒什麼好說,而他這句話是為了合理解釋他為何拉住了她。
是啊!他為什麼拉住她?在看見她轉身要走的同時,他為什麼有種不願就這麼結束的感覺?
「你還有什麼要說?」她直視著他,懊惱不耐。
「我……」迎上她嬌悍的目光,他心頭莫名一悸。
「你羞辱我還不夠嗎?」她不滿地質問他。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他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她。
她眉頭一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什麼?」
「你說你在飛機上不是故意那麼做……」他語帶試探地,「是真的?」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對你來說有任何意義或影響嗎?」
「你不必這麼張牙舞爪的……」他微微皺起眉頭。
什麼?說她張牙舞爪?他乾脆說她像母夜叉比較快。
再說,她之所以如此生氣,反應如此激烈,還不是因為他這個自大的傢伙不斷地曲解她、羞辱她。他憑什麼要她在他面前有禮貌?憑什麼要她對他和顏悅色?